第三章:无声的沉沦
喝着喝着,林诗苒的样子越来越难受。她都没怎么喝过洋酒,兑了茶后味道似乎不是很烈,其实酒精浓度还是挺高的。她的手捂着胸口,有点想吐的样子。高心夏见她开始难过,这才后悔起来,刚才应该拦着点她的。
芊雪喝得最少,她说还是带她去卫生间吧,可能吐一下胃里会舒服一些。
高心夏自己也有点喝多了,于是留下看东西,让芊雪扶着林诗苒。诗苒的眉头皱得很紧,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真想狠狠地揍宇博一顿。这小子,每次在她面前都对林诗苒无微不至,俨然一副未来老公的样子,可是他却那么狠心地抛下林诗苒,一个人走了。在男人的心里,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爱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他付出的底线又会在哪里?
宇博和苏漠然是不一样的。
宇博的爱只能在风调雨顺的日子里滋润诗苒,经不起考验。如果面临重大的抉择,尽管他爱诗苒,他亦不会选择林诗苒最想要的结果。他哄着诗苒,用他那自以为是的爱,结果骗了所有人,可能也包括他自己。苏漠然却不一样。当初他和女友分手的时候,尽管内心不舍得,依旧放她走了。选择给她自由,如果那是她想要的东西,宁可自己一个人沉沦在回忆里,陷在失去后的伤痛中。他只是远远地望着她,想着她,念着她。
每个人的爱都有他独特的方式。
芊雪看着第一次喝醉的林诗苒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吐个不止,不禁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为了感情里的烦恼拼命买醉。现实无法解决,心又由不得自己,恨不能撕成两半。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天成心要折磨有情人,让他们相爱又不能成全,苦苦为难。
芊雪生日过后,两个人都稳定下来不少。于恩成赌气,依旧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芊雪苦口婆心地相劝,希望恩成跟家里尽快和好。如果两人要结婚,肯定要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和祝福,这样僵持着一点好处都没有。
于恩成被芊雪劝烦了,终于答应回家和父母和好,也带芊雪回去,正式引见一下,说不定父母一见就喜欢芊雪,反而促成他们俩的婚事。
趁着周末,芊雪特地提前买好礼物,打扮了打扮陪恩成回家。他已经先前打好招呼,说要回去吃饭。恩成不能顺利被她的家庭接受,她希望自己至少能顺利过未来公婆这关。毕竟恩成是家里的独子,将来说不定还要和他家里人一起生活。
从跨进家门的那一刻,芊雪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于恩成的父母明知道他们要回家,连正式的饭菜都没有准备。他们还在气头上,觉得儿子翅膀硬了,也有女人了,家里人的话是根本没有分量了。对于芊雪,他们只是冷冷地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表达任何热情。
饭菜非常随意,还有好些是隔夜剩的,既然来了芊雪也不想为难,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从小到大,芊雪都是招长辈喜欢的孩子,她的懂事和端庄更是许多家长选媳妇时的必备条件。那顿饭吃地很冷淡。于恩成的父母从头到尾没有问她一个问题,显然也对她的家庭毫无兴趣。丑媳妇见公婆总怕被刁钻的问题砸死,可是这样的场面比那些嘴角上为难人的家长更令他们寒心。或许,恩成的父母并未把芊雪当回事儿,也根本没有接受她的意思,所以冷淡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于恩成给芊雪夹菜,他为父母的态度道歉,但他也明白父母就是父母,子女是很难改变的,就像芊雪的父母不乐意接受他是一个道理。这两个孩子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违背家长意愿的,他们为爱而作出的牺牲和付出在大人眼中只是孩子气或者任性。
吃过饭,芊雪还想陪他们说会话,结果两个长辈次序出了门,只吩咐恩成一会儿回去记得锁门。芊雪心里着实感到了委屈。她的精心准备换来的竟然是冷漠和忽视。她想起自己的父母,虽然也不赞成这段感情,却从未如此冷淡地对待她或恩成。他们的反对一定程度上是一种关心,一种在意,一种故意的考验。她可以努力让父母改变对恩成的印象,却丝毫没有头绪该如何处理他父母的冷淡。这样的家庭,她打心眼里厌恶,更别提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既无法装作喜欢恩成的家人,又不能直接在他面前表现出反感。
两个人就这样回去了,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于恩成是觉得父母的态度对不住芊雪,但是她的家人也没有给他过好脸色。他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固执,也许芊雪也该习惯他们的方式,不管她是否喜欢,她只能学着去接受他们的方式。恩成把芊雪送回家,自己也闷闷不乐的回去了。生活里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奈,应该恋爱或婚姻只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却平白无故牵扯进不少人。他已经劝过芊雪不要现在去碰钉子,她不听也是没有办法的。
回家后,芊雪的妈妈问起吃饭的事,听到女儿受到这样的待遇只是叹了口气。她又劝芊雪趁早放弃,那样的家庭,将来结婚后只会有更多不愉快。她告诉芊雪,一个女孩子出嫁,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如果婚前就有委屈了,那么婚后只会争吵,相互怨怼,过得不幸福。芊雪听了两句就把自己锁进了卧室,她没想到一切会这样不顺,先是异地分离,现在又是双方的家庭压力。她和于恩成是注定了要接受考验,还是一开始就是个美丽的错误?
夜里打电话的时候,芊雪担心地开始问恩成一些未来的事情。她问恩成,如果双方家里都反对,他还会不顾一切地娶她吗,如果要弄到断绝家人关系他还会那么坚定吗?
于恩成并没有在意芊雪的提问,她知道女生一向过于敏感,爱问一些专门刁难人的事,比如什么老妈和女友同时落水,他先救谁之类。他说不知道,应该不会的。
这样的回答对于芊雪来说是失望的,哪怕是欺骗,她都希望恩成的回答是肯定的。她的心里已经非常坚决,无论什么样的压力,除非是父母拿着性命相逼,否则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恩成的回避,说明了他是犹豫的,他是无法处理的,他并不愿意付出与她同等的代价。
芊雪又问恩成,如果迫不得已,他们俩分手,他会不会娶个其他女人为妻。
于恩成以为是个玩笑,调侃地说,如果芊雪不愿意嫁给他,那当然只能随便娶个女的回家,尽量长相上像她,让他能找到点当初的感觉。
芊雪一听这话,就哽咽了起来。于恩成对她说要娶她的那天晚上,她觉得恩成是认定了非她不娶的,现在虽然只是一句玩笑,但表明恩成对于他的承诺并不是认真的。他说的嫁娶只是一种意愿,一种冲动,并不是誓言,不是非实现不可的承诺。她是那么认定恩成的,只想嫁给他,只能嫁给他,不会再有其他选择。他们之间是有过承诺的,就像是一纸婚书早就定好的,是不容许反悔或商量的。而这一点上,他们是有分歧的。
于恩成听到芊雪哭了,马上开始哄劝。他连连地说,他不会的,如果不能娶就一辈子打光棍,做和尚,或者自刎。他一个劲地赔不是,说自己不该说要娶其他女人,只是没有对芊雪说那句 “非娶不可”。芊雪的心乱了。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就像他们从未想到会冒出那么多感情的障碍。如果彼此不是抱有一种非对方不嫁,非对方不娶的决心,是很容易向现实低头最后放弃的。芊雪的哭,不是因为恩成因为他的玩笑或没读懂她的意思,她只是为将来担忧,为有那么一种可能恩成娶了其他女子而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将永远都不再相信爱情或诺言。
那一晚,于恩成哄了很久才让芊雪停止了哭声。他微微有些懊恼,为了那句承诺,那句娶她的誓言。一个男人,是不能轻易许下承诺的。他不是不够爱芊雪,说那句话的时候他也的确真诚的是那样想的,只是现实,现实是难以预料的。他并不想因为外界的一些原因无法实现承诺而去背一些本不该他背的责任,那样他会是委屈的,冤枉的,无奈的。他想娶芊雪,但退一万步,如果他做不到,并不能说明他不负责任或虚假地说了那句话。他的承诺是真心的,是有力量的,是美好的。他的确未想过娶其他女子,除了芊雪,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应该是吧。
夜有些无眠。
两个人各自想了许久的心事。虽然生活开始平静,是否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林诗苒吐得胃都恨不得一起吐出来了。她不知道喝醉后那么难受,本来喝酒就是为了好过,原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撑死就是把精神上的折磨转换成身体上的受罪,胃痛了心就没那么痛了。酒精并不能带来遗忘,反而在一些错觉间,把过去重新放了一遍。 她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完全顾及不到脏或干净了。 芊雪在外面敲门,担心地问她好了没有,出来洗个脸。可是,林诗苒并不想开门,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看到她的伤心,看到她为一个苦苦爱着她的男人遭受今天的一切。她知道心夏和芊雪是不会取笑她的,只是即便是心夏,都不足以让她以这样真实而脆弱的姿态去面对。林诗苒是坚强的,是理智的,是自控的。她不需要任何人,包括高心夏和宇博。 诗苒的脸上早已经湿了,那些眼泪一半是因为身体上的折磨,一半是因为她还想着宇博。她的神志微微有些迷糊,低低地一直叫着宇博的名字。 芊雪等了有一刻钟多的样子,忍不住跑回去叫高心夏。她怕林诗苒在里面出事,还是由心夏来处理比较放心。 高心夏一听,摇摆地向卫生间走去。她喝得也有些多了,明明警告自己要照顾好诗苒不能贪杯的。林诗苒和她不一样。她可以烂醉,可以没有人理会照顾,但是诗苒不能。 |
苏漠然分手后,情绪低潮了许久。有一段时间,他真的觉得快熬不下去了,哪怕跪着去求她回心转意,他都愿意。可是,苏漠然就是苏漠然,即便是痛得要死去,他也不会求一个人。他心里的苦从不告知任何人,只是默默承受。一个人活在世上,只与自己有关,剩下的多数都是风景。如果那么强烈的爱都无法换回她的坚持,那么哀求是徒劳的。
想她的时候,苏漠然总是把自己锁在一个人的空间,拼命地抽烟,一遍一遍听着那些歌。眼泪毫无意识地就流下来了,那些泪水里装满了他们曾经的快乐和幸福,现在只能流走。苏漠然是个爱哭的男子,或许外在看来太坚忍,其实是把泪水留给了自己。
他不想再相信爱情。
曾经的两情相悦,相濡以沫都是假的。当爱情破碎时,就像一地的水晶碎片,永远都无法还原它的光芒,只会扎伤手,留下一地的鲜血。感情没有永远,没有唯一,没有忠诚,都是会变的。即便其中的一个人不变,亦是无用的,只会承受更多的伤害。
高心夏一直默默地等候在旁边,关心他,劝导他。苏漠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累了,无力接受其他人给的感情,不能重新开始。
有半年的时间,两个人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系,一直都是高心夏以主动的姿态靠近。
心夏对苏漠然的冷淡也是了然于心的,但因为喜欢,她选择宽容和谅解。漠然的痴情不但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反而让她觉得,漠然是长情的,温善的,良心十足的。如果一个男人在分手后不久就能把其他女人抱在怀里,那他对感情的认真肯定是不够的。一个认真的,负责任的人,放下一段感情总是需要时间,真心地付出过,撤离时只能是伤痕累累。
如果苏漠然是这样一个长情的男子,一旦他们在一起,心夏想他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或轻易地放弃。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个男人。
林诗苒却不认同,她担心高心夏越陷越深。因为他有过去,所以将来他都会有所保留。一个经历过沧桑的人,你是不可能要求他像未受过伤那样去爱去付出的。他做不到,这是人的天性,不然就没有了成长的过程。心夏太过天真,觉得感情的事有付出就有回报,她只是没有受过挫折,不知道感情里没有公平可言。
那一天,高心夏心情不好,她喝醉了。
晚上大概都九点多了,苏漠然接到她的电话醉熏熏的样子,于是答应出来接她回去。他走到学校附近的饭馆,看到心夏已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直在等。高心夏的脸喝得通红,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是傻傻的,让人想笑又有点担心。
苏漠然扶高心夏起来,她说她没醉,还想再喝点。夜里的风有点凉,她微微抱着自己,觉得有些冷了。苏漠然强硬地架住她的双肩,扶持着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在路上走着,高心夏一直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漠然。她的眼里竟是喜欢。
苏漠然的脸长得如此清秀英俊,下巴尖尖的,侧脸的轮廓分明,胡茬参差地探出头来。心夏就喜欢这样的男子,看上去干净,洁身自好。他的眼睛从来都是温柔的,没有严厉,也没有霸气。他是心底如水的男子,典型的南方人,只是深不可测。他不喜欢别人窥探,总是把自己层层包裹,像一道永远猜不出谜底的谜。
高心夏笑了,如果他能经常这样,那该多好!
走了一段路,心夏突然说她累了,走不动了,想停下歇一会儿。苏漠然看看还有不少的路,就把她放在路边,自己坐在身旁,让她靠着。
路灯照在两个人的头顶,曾经高心夏也是那样,只是默默地陪着苏漠然度过漫长的夜,现在终于换来他的陪伴。周围行人稀少,有些情侣约会完,挽着手走回学校。夜是安静的,已经远离闹市,学校却还有一段路。时间像被停滞,安放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只是给他们一段静处的时光,彼此守靠和休息。
高心夏靠着苏漠然的肩,觉得有一股温暖从贴近他的一边传向另一边。她痴迷于这样的亲密,那是她第一次靠在一个男生的肩头,一个她喜欢的男生。
沉默片刻,高心夏的酒也有点醒了。她的眼有些湿润,为了这样让她快乐的夜晚。有一种念头突然爬进她的脑海,她要告诉他喜欢的事实。以前,苏漠然有交往的对象,她坚决不做第三者,可是现在他已分手多时,她有资格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 D v7 M/ N; _# s; L- h
漠然,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苏漠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高心夏说的每一个字,他并不为这个事实惊讶,有的也是她的勇气,敢在这样的夜向自己表白。几秒钟后,苏漠然立刻回复了平静。他知道高心夏对他一向都是好的,即便知道他有女友,知道分手,知道他的伤心,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一种类似朋友的感激,没有喜欢或是一丁点的爱慕。
苏漠然的沉默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更加肃杀。他没有立刻抗议,也不说知道,更没有回应。他的沉默就像他的人,是一道谜,一道高心夏永远琢磨不透的谜。
高心夏的心一点,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尽管她早已作了心理准备,漠然不会接受她,他还想着他的前女友,但她觉得漠然至少会对她有所答复。只要他表示一点点的好感,她就会接受他,继续在身旁耐心地等他遗忘。高心夏在等的,是苏漠然的鼓励,哪怕只有分厘,她都会感激不尽。她希望自己的等待是有希望的,是苏漠然认可的,是值得的。
苏漠然低下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他特别想抽根烟,思考片刻,再给高心夏一个答复。可是,他今天忘了带烟,而心夏醉了,她有点执著。
对不起,心夏!我的感情已经倒空了,再不能给你任何东西。你别傻了,不要等我,我不值得你去等待。对不起!
苏漠然连说了两句对不起,高心夏一听就哭了。她哭不是因为漠然的拒绝,而是心里为他难过。他说对不起,表明他不是故意要伤害,他是身不由己。感情都是这样的,心夏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他无能为力地失去她,兜兜转转,只是为情所伤。可是,高心夏没有后悔,她想让漠然知道她的心意,想让他知道她会等他。生命里,第一次对喜欢的人告白,高心夏就是这样的女子。她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她就敢表达出来,哪怕知道对方回应不了什么。
高心夏的眼泪滴在漠然身上,他觉得肩头像是湿了。心夏没有一点哭声,她不想让漠然知道她哭了,这样他只会自责。喜欢是她自己的事情,跟漠然无关,他更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责任。如果她爱,她可以等待,等待他清理完心里的房间,让她搬进去。
如果可以选择,宁可她受伤也绝对绝对不要让漠然受到任何伤害,心夏是这样想的。
高心夏偷偷地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漠然笑了笑。
苏漠然也回笑了一下,那一刻的高心夏是他们相识以来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次。心夏是个善良的孩子,苏漠然觉得她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心夏对爱也有一种执著,一种坚定,这是他在她身上没有找到的,所以她才会放弃。一切也许都会过去的,心夏会忘记漠然,一如漠然会慢慢地忘记心中的她。得不到的东西,最终所有人都只能放弃。
漠然拍了拍高心夏的头,示意她走吧,已经不早了。心夏点点头,站起身,又望了眼他。有一个瞬间,高心夏的眼泪又将夺框而出,她转过身,望着前方的黑暗,把眼泪逆了回去。
两个人继续往回走,苏漠然没有再搀扶高心夏。她的酒醒了不少,虽然有些重心不稳,也能勉强安全地走路。就算今天苏漠然扶心夏回去了,以后的以后,她还是要一个人走。苏漠然知道,虽然抱歉,他无法接受心夏,他的心里依旧只有她,短期内难以整理干净。他不想让心夏抱有希望,不愿让她等,怕她最后什么都没有,就像今天的他。
进了校门,苏漠然就回自己的寝室,高心夏一个人走回了女生宿舍。那段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的腿有些软了。她多么希望苏漠然能提议背她回去,当然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心夏只是那么幻想着,有一个喜欢的人,像父亲一样把她安全地背回家。
可能是室内温度高的缘故,高心夏刚坐定,就跑进厕所吐得干干净净。望着窗外的夜色,她极想抽一根烟,让她在苏漠然的记忆里沉沦片刻。
喝了酒,心夏又是失眠。每次都是那样,全身酸痛,明明很累,却睡不过去,只有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一不小心地睡着。漠然说,别等,等他是件不值得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高心夏自己,谁有资格论定等待到底是件值得还是不值得的事情。那么遗忘呢,苏漠然的无法释怀又是一件值得的事吗?
高心夏听说林诗苒把自己关在了厕所,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她。厕所里没有人,她隐约捕捉到低低的哭声从最里的一个厕所里传来。敲了敲门,诗苒,是你在吗?开开门吧,我带你回家好吗?诗苒,喝完酒是这样的,难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别伤心啊。
林诗苒一直都没有打开门。泪流满面的她无法面对任何人,只能这样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胃里仍旧在折腾,她的脸色本来就不好,此刻更是泛白。
高心夏叫不开门,索性坐在地上,倚着门,什么都不说了。诗苒是这样的,从来都是一个人消化她的悲伤,和苏漠然一样。这两个她在世界上除父母外最喜欢的人,始终都在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并不需要她,而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每每守侯在他们的门外。如果他们不能放自己进去,是否她就有资格默默地等他们走出来。
厕所里偶然跑进来一些人,看她坐在地上,就用诧异的目光看她几眼,并不询问。高心夏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要能守在诗苒的身边就好了。
高心夏的世界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以自己的方式对待他们,虽然她清醒地知道,他们并不愿意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报她。心夏惧怕一个人的世界。她的快乐需要与人分享,她的寂寞需要有人陪伴,她的寒冷需要有人趋散,她的伤心需要别人安慰。可是,林诗苒和苏漠然是各自独立的小行星,他们可以围绕着其他星球转动,却始终都保持着自己的轨道,不能偏差。无法靠近,否则就是粉身碎骨地碰撞。
林诗苒吐累了,也哭累了,低低问了句,心夏,你还在吗?
自从林诗苒的生日过后,两个人的感情好了许多。诗苒终于开始习惯宇博,在他面前放下矜持,一点一点把她活泼的性格展露出来。以前,大多是宇博安排做主,现在慢慢的宇博变成了跑腿的,而林诗苒翻身当家作主人。对于这样的改变,诗苒自己也微微有些惊讶,是她本性就有那么一点点霸道,还是宇博出于珍惜什么都哄着她。
随着交往的深入,诗苒越来越觉得,男生大多还只是个孩子,宇博也不例外。虽然一开始,宇博竭力想表现地成熟而稳重,但时间一长,一些小事上就暴露出他的幼稚和不成熟。当然,大事上宇博还是非常有主见的,读书也上进,这一点他从未让诗苒失望过。
两个人平静地交往着,时而有小吵小闹,不过是恋人间再普通不过的计较。高心夏一开始还时常担心他们的吵闹,后来也渐渐觉悟,那不过是交往中的磨合,趣味横生,必不可少。
感情就这样稳固下来。宇博再没有遇到第二个对手,而他自己也对林诗苒一心一意。早春的时候,一起去梅花山赏梅;盛夏的时候,牵手在梧桐树下散步,躲避讨厌的梧桐雨;入秋时节,爬山看红枫遍野;寒冬里,挤在教室相互取暖。时光,拉进两个人的距离,又像一层细纱,将彼此渗入对方的生活,渗入每一个小细节。
一年多过后,面对未来,两个人开始做共同的抉择。
林诗苒和宇博在学院里都是优秀的学生,学校照顾优等生,筛选保送,两个人都在名单以内。本来是件好事,诗苒也一直有考虑读研的事情,保送不但省去考试的压力,又是公费生,两个人又都可以继续留校不必分开。没想到,宇博抱负深远,并不贪恋留校,想通过努力冲刺上海的学府。他是学理科的,基础又好,考到上海几率颇高,从此又是一番更广阔的天地。林诗苒却犹豫了。对于她来说,上海并不是属于她的森林,那种奢华和欲望常常让她心生恐惧。她的基础并不如宇博,考研意味着赌博,如果输了她只能彻底离开校园。虽然待得有些厌倦,她喜欢这里,她和宇博开始的地方。
宇博知道林诗苒的顾虑,但跃跃欲试的他只是一心念着上海。上海有更高的学府,更多的机会,更广阔的未来。对于那样一个金光闪闪的未来,林诗苒必定是其中的一部分,是他规划的花园的中心。对此,宇博非常肯定。他要去上海,一定能去,而诗苒会和他一起。他努力地说服林诗苒克服心里的恐惧,选择上海,放弃回家,放弃保研,跟随他开创属于他们共同的美好未来。
林诗苒被宇博的抱负感动了。
在她的眼里,男人就应该这样,积极上进对未来有规划和抱负。她鄙视那些终日沉迷于游戏或恋爱的小屁孩,她渴望她的男人是一个成功的可以让她仰望和依靠的男人。宇博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对于自己的学业和未来的事业有清楚的目标和方向。他不需要别人的指引,他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及到达的途径。他像一支箭,朝着靶心射出,义无返顾。
诗苒问他,如果他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能考去上海,那该怎么办?
宇博摇摇头,不会的,以他们的成绩和努力一定两个人都可以上的。即便一个人考不上,无论是谁,他可以再试一年,另一个都可以等。或者,如果诗苒愿意,可以一个读书,一个在上海工作,一切都是乐观的,只是过程或许艰难了一点。可是,如果不考研,两个人又何来的未来,匆匆找一份工作,不知多少年才能攒够钱结婚,买房子。现实的压力逼迫他们往前走,不能停下,好像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看一眼都可能粉身碎骨。
林诗苒接受了宇博的理论,为了两个人更好的未来。宇博的言论里,不只有他一个,是他们两个,有结婚,有买房子,有两个人的前途。他们都是要强的孩子,不打算靠父母结婚买房,这意味着要付出比别人更艰辛的努力来打拼一切。宇博的计划,让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美好,只要通过努力,两个人齐心协力,就能到达彼岸。
诗苒想起了她过生日的那天,宇博让她闭上眼跟着他走。现在,同样的状况,她只是需要信任宇博,把自己完全地交由他去引领。尽管未来让她害怕,就像黑暗让他恐惧,可是宇博是那么胸有成竹,他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他们去怀抱。犹豫和疑惑都是徒劳的,既然她选择了宇博,就必须信任他,而且跟着他走。
考虑了一段时间,林诗苒和宇博双双拒绝了学院的保送,选好上海的学府,毅然开始考研的准备。诗苒想好了,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会后悔,因这是宇博的选择,也是她自己的选择。牺牲或许有那么一点,但不仅仅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指出的那个更美好的未来。
考研是一场赌注,赢的收获他们尽收眼底,只是输的代价依旧朦胧看不真切。
两个人心意坚定地吃了顿饭。从那以后,浪漫约会的时间都要压缩。林诗苒与宇博约法三章,两个人不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断送了未来的前途。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考研是主要矛盾,一切次要矛盾都必须服务于它。
为了便于静心复习,两个人都有搬出宿舍的打算。白天在学校上自习,晚上就回租的地方继续看书,埋头苦读。如果住宿舍,因为不考试的人心涣散,容易被他们带得放松没有压力,不适合考研的强度。只有关上与外界的门,一心复习,孤注一掷才有可能成功。
房子找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不是太贵就是太远。最后看中了一套房子,三个房间,另一间住了一对同样考研的恋人。宇博和林诗苒决定同租,只是宇博一个人一个房间,而林诗苒和另一个同院考研的女生合住。这样一来,方便相互照顾,相互监督,晚上上完自习也可以一起回家,不用考虑住校外的安全问题。
高心夏取笑他们搞同居,虽说是一人一个房间,但怎么说,一个屋檐下也多了许多亲密接触的机会。心夏一直警告林诗苒小心失身,实际上她微微有些期待,不知同居后他们的感情会发生什么样质的改变。林诗苒根本没想那么多,同居是为了考研,不是为了促进两个人的感情,而心夏的眼里除了浪漫什么都没有,她对现实的了解太少太少。
大三的暑假,林诗苒只回了几天家就留下来和宇博复习考研。他们的心情就和狼牙山五壮士一样坚定,视死如归。对于未来的艰辛,他们不是没有设想过,只是塌实地一天天看书,完成复习计划。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唯一可以把握的就是现在,多一分努力就多一分成功的几率,至少还有两个人一起奋斗!
自从那次见过家长后,芊雪和于恩成的关系一直不好不坏。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的态度来应付家人的反对,至少结婚还没有提上日程。 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他们的激情在平淡的生活中似乎退去不少。时而约会,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周末就一起作饭,看电影,和朋友聚会。芊雪珍惜这样的生活,想起以前他们分隔在两个城市,每天朝思暮想地就是这样在彼此身边一起奋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于恩成开始老婆老婆地称呼芊雪,而芊雪也理所当然地改口叫了老公。在他们的眼里,未来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生活在一起,不再有约会,也不再有心动,只是多了许多杂碎而烦琐的细节。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开始为了孩子奔波,变得和其他所有父母一样。 由于工作过度繁忙的原因,芊雪突然病了,淋巴肿大,持续发烧。她请了假去医院看病,医生说一定要消炎退烧,淋巴消肿以后才可以回去上班。碰巧芊雪的姥姥也生病了,她妈妈忙着照顾姥姥,虽然担心却分不出身来照顾芊雪。 第一天,芊雪在医院独自做完一些检查,挂了一天的盐水。恩成没有办法临时请假,只能委屈芊雪一个人,下了班才去看她。上班的时候他忙,连发短信陪陪芊雪的时间都没有,只在中午打了个电话。他原以为这次病重,芊雪妈妈一定会在旁边伺候,所以并没有太多担心。下班后,恩成赶到医院时,芊雪一个人睡了过去,盐水马上就要滴完了,护士也没有注意。他急忙叫来人换了药瓶,自己静静地搬了个椅子坐在芊雪身边。 芊雪的脸整个都肿得很厉害,脸色不好,一点精神都没有。她的手凉凉的,虽然发着烧,额头上还渗着点汗水。平时一直精力充沛的芊雪像一只可怜的没有人照顾的小猫,蜷缩在病床上。这样的她,着实让于恩成心疼了。交往那么久,芊雪从来没有生过重病,即使玩累了,也睡一晚就恢复体力了。 于恩成靠上前,替芊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芊雪醒来,看到恩成坐在身边,轻轻地说了句你来了。她没有责怪,也没有显得委屈,只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芊雪问他,脸都肿了,是不是很难看。恩成摇了摇头。芊雪又问,这么难看,他会不会嫌弃她,如果以后都这个样子,他会不会就不要她了。恩成听后又摇了摇头,芊雪这才满意。于恩成抵着芊雪的头,轻轻地叫了句傻瓜,她真是个傻瓜,病这么重了还会担心他会因为难看而不要她,世上真的有这么笨的傻瓜吗? 恩成陪芊雪挂了盐水,取好药又带她吃了点东西才送她回去。本来他想住下来照顾芊雪的,又怕她妈妈半夜探班说三道四,很晚才回去自己住的地方。芊雪睡着了,恩成替她关了灯盖好被子,还在床边留了杯水。他有点担心,想了半夜还是决定明天请假试试。 第二天,芊雪照例一个人去了医院,医生说可能得住院观察几天。她心里觉得委屈,又知道实在没有办法,妈妈要照顾姥姥,而恩成又实在工作分不了身。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芊雪正担心着吃饭的事,就见于恩成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病房。他一进门就汇报了一个好消息,老婆,领导批了我三天假,让我好好在家伺候夫人。芊雪看到恩成的傻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好,至少还有恩成能来到她的身边,照顾她,陪她养病。 中午芊雪想喝粥,于恩成特地跑到她最喜欢的粥店,买回来吃。芊雪打着点滴,恩成嚷嚷着非要喂她。病房里人挺多的,芊雪不好意思,于恩成却特别坚持。就那样,恩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一口地喂芊雪喝完了粥。芊雪的眼里满是温柔,而恩成的眼里满是笑意,他的笑就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驱散掉了整个病房的晦气。有人取笑他们小两口恩爱,他们也不争辩,只是相对着坏坏地笑了一回。 芊雪妈妈下午过来探了一次班,送来些吃的东西,知道恩成已经在照顾芊雪了。这一次,她没有坚持,让于恩成留下来照顾女儿。听同病房的人夸他们恩爱,芊雪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在她的眼里,孩子终究是孩子,一时的恩爱只是恋爱时的激情罢了。 晚上,于恩成没有回家,留下来陪着芊雪。他趴在枕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陪她说着话。芊雪说,这次生病她真开心,虽然身体难受,却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让恩成照顾。她从来没有发现,恩成是这样体贴会照顾人的,将来一定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于恩成说,他离一个好老公还差一段距离呢,今后要继续努力。他还说,芊雪这次生病才让他知道,平时他没有多关心她。芊雪生病的样子让他看了心疼,以后可别再生病了,因为心疼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芊雪告诉他,虽然有点肉麻,但是她喜欢于恩成喂她喝粥,那种感觉真的像夫妻之间一样,相互照顾,相互扶持。没有激情,但是亲切地像一家人一样。一个丈夫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在妻子生病时,他能一口一口地喂粥给她喝,端药给她吃,至少她希望的丈夫是那样的。恩成,芊雪说,如果我生病了,你能一辈子这样喂我喝粥吗? 于恩成这次没有骂芊雪晦气,也没说她煽情,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如果芊雪对他的要求真的只是那么少,那么他绝对有信心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接下来的两天,于恩成一直在医院里陪着芊雪。每天,他都亲手喂芊雪喝粥,像她希望的那样。芊雪一天天精神起来,虽然不能马上出院,气色好了不少。她暗暗地希望着,每顿饭恩成都能那样喂她,照顾她。那仿佛是一种仪式,表明着于恩成的态度,他愿意承担一个伴侣的责任,他愿意永远照顾芊雪。生活本身并不浪漫,而有了恩成,许多细节都变成值得回味的瞬间。他溶入了她的生活,为她的生活注入新的色彩。 假满后,于恩成回去上班,芊雪又在医院呆了三天。每天下班,恩成都会准时地赶去医院,陪她一起吃饭。芊雪满足地享受了几天小女人被照顾的幸福,病也好得特别快。虽然她答应恩成以后尽量注意不生病,但又暗暗期盼着,不时生场小病,让恩成疼惜一下。 女人就是这样的,喜欢被照顾的情结是被男人惯出来的,小时候是父亲,长大了是情人。 |
高心夏像是突然醒了,又敲了敲门,诗苒,我在,我一直都在!
林诗苒听到心夏的声音,听到那句我在,眼睛不由又湿润了起来。她挣扎着坐到门边,隔着门板,和高心夏坐成了背靠背的姿势。宇博走了,可至少高心夏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总有人会离开,总有人选择留守。宇博曾经选择留守,可能他的坚持累了,所以他还是走了。
心夏,有一天你会不会像宇博那样离开我?
高心夏知道,宇博的离去打碎了林诗苒的心,她舍不得,可是她又不愿意挽留。一向被动的她不能丢开自尊求宇博留下,谁都不知道那样的哀求是否就一定会有结果。如果是她,她一定会试试,可是林诗苒不会,她不会为了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放弃自己的尊严。她选择保护自己不受可能的伤害和羞辱,尽管她不可避免的还是要承受一些。
诗苒,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如果要离开现在的我还会守在这里吗?
高心夏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她只是让诗苒明白,她不会离开,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她不会把林诗苒丢下不管,尽管她进不了她的心,依旧会在外面默默地守侯。宇博是恋人,高心夏是朋友,朋友与恋人的守侯是不一样的,更为平淡和持久。
诗苒,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在这里,你的父母会在这里,我们都在。宇博走了,但是他真心爱过你,就当是感激,你放他走吧。诗苒,宇博不是你真正的缘分,执著是没有用的。你问了一万遍为什么他会走,原因并不重要,只是这个结果你必须去学着接受。
高心夏又听到林诗苒的哭声,低低的,像根弦拉扯着她的心。
诗苒,坚强点,你还有我们!
一年半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从高心夏向苏漠然表白。两个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在多于朋友又少于情人的暧昧。苏漠然不忍心对心夏绝情,他知道心夏只是像他一样有点傻,有点执著,慢慢的她总会知难而退。
高心夏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在等待,等待漠然清理完他的过去,然后在转身时看到她的身影。她觉得爱情有时必须是一个人的坚持,而这份坚持一定可以换来两个人最终的地久天长。她的付出是无私的,不预备给苏漠然带来任何压力。她是心甘情愿的,即使最后她一无所有。喜欢一个人或不喜欢一个人都没有错,她没有权利去责备或要求任何人。
那一年的生日,高心夏二十一周岁,她想和苏漠然一起度过。
心夏的朋友本来为她准备了一个生日聚会,说好要一起吃饭,买个蛋糕热闹一下。高心夏显得特别低调,她说今年想平平淡淡地过生日,不要任何形式的庆祝。在她的眼里,有了漠然,其他人都不再重要,尤其是属于她自己的特别日子。
苏漠然原本是记得心夏的生日的,可巧那阵子他要赶一篇论文出来,忙得晕头转向。高心夏故意没有提醒漠然,她想看看漠然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白天上课的时候,高心夏一直心不在焉,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没有短信或电话来。朋友的短信倒是不少,都祝她生日快乐,唯独没有苏漠然的问候。她努力憋住自己的性急,想再等等,等等漠然主动联系她。傍晚的时候,心夏路过蛋糕房,一不小心就进去转了一圈。如果漠然不记得给她订蛋糕,那怎么办?不如先买好一个最小的,两个人够吃就行了,万一他忘记还有生日蛋糕可以吃。于是,高心夏给自己订做了一个,也是替漠然。
下午,苏漠然依旧没有动静。高心夏在晚饭前给了他一条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吃饭,漠然答道他要赶论文,晚点再说。
苏漠然的晚点再说,顿时又点燃了高心夏的希望,他或许是记得的,甚至可能给她什么惊喜,只是当下他需要应付一下老师的论文。甜蜜地想着,高心夏一个人在食堂吃了顿晚饭。她像个满心期待的小女孩,只是等待父亲在下班后送来她喜欢的生日娃娃。她需要耐心地等待,然后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出她的惊喜和快乐。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高心夏终于耐不住了。一天即将过完,如果漠然这时还不出手,那她肯定很难在生日当天看到他的影子。即使他忘了,亦不重要,心夏只要能见见他,陪她吃完那只生日蛋糕就好。原本的惊喜降级到见面,高心夏甚至都没有时间失望,她要见他。
电话打过去,苏漠然依旧在赶论文。高心夏引导了许久,终于猜到他根本就忘了她的生日。沉默了一会儿,心夏不太高兴地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苏漠然抱歉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承诺着说,改天补份生日礼物给她。今天是没有空了,他必须把论文在十二点前给赶出来,说罢就要挂电话了。
高心夏觉得十分委屈,但是委屈是没有用的。她说她订了蛋糕,希望漠然能出来陪她简单地庆祝一下,这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高心夏求了苏漠然,在这个本来应该由他主动记得的日子。她的语气听来那么诚恳,连半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如果这样,他都要拒绝,那么她还能如何?以前在家,都是父母精心安排好一切,她从未开口求过一个人为她过生日。
苏漠然这下着实为难了。在他的计划里,本来抽不出这样一个或两个小时。心夏打电话来,肯定是希望他能答应她,从认识以来,她很少求着他陪她。每次都是他不顺的时候,高心夏主动就出现在他身边了。现在,高心夏需要他,她在哀求。
僵持了片刻,苏漠然依旧没有答应,生硬地挤了句对不起出来。高心夏一反平时的懂事,又求了一遍,就这一次,出来好不好?这次苏漠然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拒绝了。或许是心夏一向都体贴,从不勉强他,可是今天为难他的高心夏让他厌恶,甚至不想理会。苏漠然又说了遍抱歉,气乎乎地挂断了电话。
这下,高心夏伤心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高心夏的眼泪簌簌地就下来了。从一天的期盼变成这样狠心地拒绝,高心夏第一次觉得原来苏漠然也会伤害她。不管她为他做了什么,不管她是多么懂事体谅,也不管她多么真心地喜欢他。苏漠然的温柔,对他女朋友的柔情,在对待高心夏的时候消失殆尽,他甚至连起码的耐心都不愿意给。那天是心夏的生日啊,他再不喜欢也不该表现地那么狠心。她等待了许久的二十一周岁生日竟然这样收场。
高心夏一个人为自己点亮了蜡烛,一个人为自己唱了生日歌。没有苏漠然的生日,她的心很疼很疼,她从未想过漠然可以如此狠心。可是,高心夏仍然许了一个生日愿望,但愿明年的生日,苏漠然能陪在她的左右。
这一次的生日,让高心夏突然领悟到,她的喜欢和付出并不是不求回报的。她冠冕堂皇地对自己说,没关系,即使他不爱,她也能等,也能对他好,但是强烈的失望依旧折磨她的内心。她期待着他的回应,期待着他在乎她,期待着他能有一天爱她。心夏可以给他所有的感情,可以为他做许多许多的事情,可以等他,却并不能接受他始终的无动于衷。也许,不爱的确不是苏漠然的错,只是不爱的漠然会让高心夏无地自容。
吃了一点点蛋糕,高心夏并没有直接回去。她买了两瓶啤酒,一个人独自喝完。林诗苒打电话过来祝她生日快乐,听到的却是一个喝醉而且难过的声音。诗苒问她怎么了,高心夏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她说苏漠然没有陪她过生日,即使求他他都没有答应。
林诗苒叹了口气,心夏,早对你说过,苏漠然不是一个你该等的人。他的心里有其他人,你对他再好都是无用的,为什么你要那么傻呢?
高心夏也无奈,她不是不懂,可是喜欢他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心甘情愿地等他。诗苒,心夏叫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该怎样才能让自己少点喜欢。为什么,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和内心?
林诗苒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以心夏的执著,她不会放弃。即使难过,即使受伤,高心夏依旧会等苏漠然。一切既然开始就不会轻易结尾。高心夏不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死心的。明知道她像扑火的蛾子,林诗苒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说,亲爱的,至少你还有我!
那天晚上,赶完论文,苏漠然终于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的他开始回忆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高心夏那么狠心,毕竟一个女孩子的生日,他说什么都该应付一下的。他一向不是个狠心的人,以前女朋友过生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高心夏对他好,他心知肚明,即便不能回应,态度也不该那么恶劣吧。漠然想,他这是怎么了?分手一年多,他始终都不能放手,就算没有了联系,就算回忆变得模糊,他依旧不能对其他女生上心。想到这里,眼角又有泪流出来,到何时那种伤痛才不会再来打扰他,才不会让他对喜欢的人力不从心。他甚至微微有些懊恼,希望自己能喜欢上高心夏,并用同样的真诚去对她好。
莫名其妙的,苏漠然拨通了高心夏的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二点过后。
黑暗中的高心夏在酒精的折腾下始终都无法入睡,她看到漠然的来电,接了起来。苏漠然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想说些什么,他能说些什么。高心夏亦是如此。她的心还在为刚才的拒绝而流泪,她不想再像以往一样主动贴上去。既然是他打来的,如果没有话说,没有道歉,她也不想说什么。
沉默了一分钟,高心夏还是哭了。低低的哽咽声持续了一会儿,她就扣死了电话。如果只是沉默,她不想把自己的狼狈摆在他面前。即使哭,他都不会安慰,那么让他听见又有什么意义?苏漠然,他就这样用冷酷去回报她吗?
其实,高心夏并不知道,在听到她的哭声后,苏漠然亦是难过的,只是他的流泪一如既往地是沉默的。他并不想折磨高心夏,也不愿辜负,只是他似乎仍然没有感情可以给予。他是那么贫穷,他的心被掏空了。无法遗忘,无法开始,那是他的悲哀。
又是伤神的一夜,多少眼泪,多少轻叹,多少怀想?
林诗苒终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高心夏上前给了她一个暖暖的拥抱。 走吧,洗个脸出去坐会儿,要是累了就回家,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林诗苒洗了下脸,稍稍整理了下自己,跟着高心夏出去了。芊雪见他们终于回来,松了口气。 酒吧在每天午夜一点过后都会改变风格,放安静些的音乐,只是供一些浅醉的人聊天逗留。灯光不再闪烁,变得柔和而微微泛着暖意。零散走动的人少了,许多 High 过的人跳累了就回家歇息了,剩下一群漫无目的,不想回家的人在这里继续买醉或流连。舞池里空无一人,小小的桌台上的蜡烛纷纷亮起来。围着那些烛火的,有多少沧桑而无奈的故事? |
芊雪病后,两个人的感情稳定了一段时间。
有一次,芊雪参加同学聚会,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纪川。说来也巧,纪川的妈妈和芊雪的妈妈是老朋友,小时候也经常往来,后来就突然断了联系。多年未见的纪川变得一表人才,开着跑车,听说收入也不菲。碰面后,两个人马上熟络起来,纪川也解释了这些年杳无音信的原因,约好了改天和妈妈登门去拜访。
几天后,芊雪和妈妈在家周围散步,纪川的电话却突然响起,说是已经在她们家门口了。芊雪本来以为他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会真的上门,两个长辈续了很久的旧。纪川的妈妈连连打量芊雪,说女大十八变,芊雪出落的真是大方娴雅,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芊雪的妈妈也频频夸纪川本事。那天晚上,纪川他们留得很晚,说好了以后要经常走动。
本来,芊雪也没有想什么,找到一个初中同学,妈妈也找到一个老朋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那天晚上,双方家长都看中了对方的子女,有意撮合他们走到一起。纪川也是单身,这次遇见芊雪,马上就动心了。尽管他了解芊雪有交往的对方,亦知道双方家里都不同意,极有可能最后散场。他耐心地一点点靠近芊雪,以自然的方式试图唤醒他们年少时的记忆。纪川是成功的,稳重的,妥帖的。
于恩成起先对此事并不知情,后来几次看到纪川把芊雪送过来,才不免起了疑心。芊雪一副君子坦荡荡地解释了下,在她看来,纪川不过是个朋友,根本不可能动摇她和恩成的关系。纪川虽然优秀,芊雪已经有了于恩成。这个世上,成功或近乎完美的男人数不胜数,可是于恩成独一无二。她从没想过,恩成却会因为纪川的出现觉得自卑。
毫无征兆的,有一天芊雪去恩成那看他,他开口提出要分手。
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芊雪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两个字那么重,于恩成他怎么开得了口。恩成说,芊雪的妈妈找他谈过,希望他能成全芊雪,让她找一个更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当然,那个人指的就是纪川。
芊雪的头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她已经解释过,自己和纪川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想到恩成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提分手,不是因为芊雪变心,只是他没有自信给芊雪一份现实的未来,或许是豪宅,或许是跑车。他甚至没有勇气面对芊雪的妈妈,承诺能给她女儿幸福。
芊雪什么都没说,哭着摔门而去。
分手那两字有多重,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口呢?芊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什么时候开始,于恩成已经可以承受失去她的后果了,他怎么可能敢提分手?
芊雪的心真的痛了。她知道他们俩不可能因为纪川或她妈妈的请求而分开,只是她实在无法理解,于恩成为什么敢提分手。是因为感情在生活里变淡了,他不再喜欢了,还是他无法面对家庭的压力所以想放弃?虽然结婚还早,芊雪一直认定她和恩成能有个结果,她从来,一次都没有想过要分手。再多的困难,都可以一起承受,当初恩成不就为了她放弃了工作,选择在一起吗?难道,从头到尾,恩成都不是和她一样坚定的?
许多问题一股脑涌了上来。芊雪回家,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她没有提分手的事,她只是希望妈妈不要再干预她的个人问题,不管是于恩成还是纪川。她爱恩成,芊雪说,这辈子她一定会嫁给于恩成的。芊雪的妈妈也生了不轻的气,两个人吵的面红耳赤。
赌气回租的地方,芊雪不知道怎么了,仿佛一天里面,世界天翻地覆了。她找不到头绪,也不想理会恩成,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本来的平静。
晚上,纪川说要过来坐坐,芊雪也决定和他澄清一些事情,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谈话一开始进行地非常顺利,芊雪主导着对话,她希望彼此都明确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其他。父母的意见是他们的意思,她不会心甘情愿地遵从,更不会就此放弃自己的爱情。等芊雪说完,纪川停了停,希望她能听听他的想法。出人意料的,纪川不但没有同意芊雪,反而表明,喜欢芊雪是他自己的意思,并不是父母的一相情愿。他愿意等芊雪,如果她还割舍不下。
混乱的夜,纪川的一席话让芊雪更加迷惘了。她推说自己累了,早早地就把纪川送了回去。生活真是麻烦,恋爱结婚,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涉及家庭。她能抵住家里的压力,可是于恩成呢,芊雪已经对他没有了把握。如此轻易说出口的分手,到底是什么?
那之后,芊雪和于恩成冷战了许久,她也故意疏远了纪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可能考虑他。恩成有通过各种方式联络她,芊雪刻意回避,她想让恩成知道,是否他真的可以失去她,而她是否也真的不能失去他?
于恩成后悔了。的确,和芊雪的妈妈谈话过后,他生了不小的气。论条件等等,他绝对比不上纪川,现在她妈妈又极力撮合。他觉得或许,芊雪是可以考虑其他人的,或许只要他退出,芊雪可以拥有一份更富有的幸福。芊雪并不是重物质的人,可是婚姻,他现在还给不了芊雪什么,他怕将来有一天芊雪会后悔,会怪他。
冷静一段时间后,于恩成也明白,芊雪根本没有考虑过纪川,她的生气只是因为他那一时糊涂说出口的分手。几天的冷战,恩成突然觉得生活里少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没有芊雪的日子,他没有了快乐,连上班时同事打闹他都没有了兴致。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尽管彼此都早已经想扑入对方的拥抱。
夜里,芊雪总是失眠,人瘦了不少。生活还在继续,没有于恩成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她终于知道,即使失去于恩成,芊雪并不会死,只会被想念折磨地无法入睡,被回忆干扰地思想混乱,被心疼弄的泪如雨下。世界依旧在,只是空空荡荡。
恩成说了许多遍的对不起,希望芊雪能原谅他,只是芊雪一直没有给他任何答复,从说分手的那一天,她就铁了心不理他。一切都是合理的惩罚,他只希望芊雪能早日生完气,回到他的身边。
一个月后,芊雪在下班时看到一对情侣的分手。他们在街头拥抱了一下,然后各自转身离去。她看到女生哭得很厉害,在转角处蹲在地上,一直都没有起身。芊雪突然觉得很害怕,她怕自己就那样失去恩成,甚至连个拥抱或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她掉转方向,朝恩成的住所奔去,她只想尽快的,尽快地把她的男人拥在怀里。就算他有一天还会提分手,就算他有一天突然不爱了,至少现在她要牢牢的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于恩成就那样迎接了归来的芊雪,心里充满感激。他看着芊雪,依旧是这辈子他觉得最好看的女子,依旧会用深情的目光把自己圈在她的世界。芊雪说,我爱你,于恩成说,我也爱你!那一刻,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又烟消云散了。
恋人之间,一句我爱你比一千遍对不起还要管用。爱情,遮盖住彼此施加在对方身上的伤害,只有在爱破灭后,那一道道伤疤才清晰重现,已是伤痕累累。
就在说话的空挡,芊雪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廉书,芊雪跑出去接了下电话。
一会儿回来,高心夏以为芊雪在催促下应该要走了,可是芊雪关了机,脸上有点愠色。的确是廉书催她回去,时间也不早,明天还有一堆事。谁都不知道,刚才陪林诗苒去卫生间吐,芊雪看到诗苒的难过,突然忆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
心夏,还记得当初我和于恩成分手时的情景吗?那个时候,生了场重病,整个人瘦得几乎就剩骨头了。我以为没有恩成,我会有一天突然难过的死掉,可是后来,也那样过来了。诗苒,如果再多的伤悲都无法改变结果,那么你就要学会去接受现实。不是不能伤心难过,而是要适度,要自控,因为那是无用的,是不值得的。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依旧会想起那些事,会发现眼角莫名其妙地有了泪水,但是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痛。一切都会过去的,再念念不忘的深情也会被时间俘虏,放进过去的相框,只能远远地望一眼罢了。
芊雪一抬手,把杯里的酒饮尽,她的眼角闪着泪光。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经历感情上的伤害,只是有些人早,有些人晚,有些人懂得快,有些人悟得慢。芊雪的坚强都是在一个人跌倒后摸索出来的。她一直试图用她的经验来开导高心夏,只是感情的事故,他人的经验真的有用吗?
生日过后,高心夏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找苏漠然,当然他也没有主动约过她。第一次,心夏有了放弃的念头,因为她实在觉得有点累了。等待,如果漠然愿意为了她慢慢走出过去,那是值得的。如果漠然他并不想走出来呢,又或许,即使忘记,漠然都不想和她重新开始呢?焦虑折磨着高心夏,感情的执著到底是对还是错?
林诗苒和芊雪一直在劝高心夏放弃。她和漠然认识已经快三年了,如果等待真的有用的话,苏漠然早就和她开始了,转眼大学都快毕业了,她们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听到这样的话,心夏的心里亦是难过的,人生里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两三年,而青春又经得住多少次这样的等待。苏漠然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子,可是纵使这爱再深,他都不愿意接受。
高心夏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两个人认识后发生的一切。苏漠然的失恋,她的表白,暧昧不清的关系,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心夏突然发现,认识以来,一直都是她在为苏漠然付出,心甘情愿地陪伴他,而漠然却从未主动地为她做过什么。
难道,一切真的是她纯粹的一相情愿吗?
她对苏漠然说喜欢,她陪着苏漠然抽烟,漠然从未主要要求过她做什么,都是高心夏主动地靠近,赖在他的身边。天哪,多么可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苏漠然真的需要她吗,还是他只是不忍心拒绝或赶她离开?从头到尾,苏漠然都没有表示过半点喜欢,他是无动于衷还是默默地忍耐?
想着想着,高心夏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未傻得这么认真,傻得这么笨。
喜欢让人蒙蔽了双眼。在外人眼里,漠然的冷淡已经是最好的答复,所以诗苒和芊雪才会劝她放手,只有她还傻傻地猜着,或许漠然是有点喜欢的,只是他放不下他的过去。心夏一直在等漠然给她一个正式而明确的答复,可是漠然已经给了,她并不能领悟罢了。
高心夏似乎是在突然之间被人扇了一个巴掌,重重地被扇醒了。
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高心夏醒了,意味着她不能再装傻,不能再继续等待,尽管她的心里有强烈的信念让她等下去。她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他未来的恋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等待。她相信这是一场对她的考验,可是根本不存在考验,只是她的臆想。苏漠然根本对她没有意思。
爱情是一个人的坚持,所以只要高心夏放弃,爱情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么简单!
没有解脱的感觉,高心夏只是难过。她像是失了场恋,失去了她或许会拥有的幸福。可是,该怎样告诉全世界,她连失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苏漠然和她之间从来都没有开始过。她并没有失去她的爱人,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就是这么可怜,连失恋后应有的同情和安慰她都不配拥有。这就是一相情愿的感情。
几天后,高心夏在一个晚上把苏漠然找了出来,她希望能说清楚一切,如果漠然把她视为一种困扰。她始终都只想把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苏漠然。
咖啡厅里,高心夏特别严肃。她一直在犹豫,如果直截了当地问漠然对她是否有喜欢,结果可否有改变。可是,她开不了口。如果是喜欢,也应该由漠然主动表明,问出来的喜欢还是真的喜欢吗?无论如何,她不该再有幻想。
清醒的高心夏果然没有再质问。她用低调控制好的声音说,漠然,曾经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这一年多来,我也试着等过你,在你身边默默地陪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决定,以后我们还是做普通的朋友吧,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压力,你并不欠我什么。大学转眼就毕业了,我要珍惜我的时间,你也是一样。或许没有资格劝你,以后也不会再说什么。
苏漠然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听完。在心夏面前,他总是能坦然。因为理解那种等待,漠然似乎能懂得心夏的决定,而且他曾经也希望心夏能打消等他的念头的。他冷静地说,我们本来不就一直是朋友嘛?
高心夏自嘲地笑了笑。漠然的这句话恰恰回答了她不愿开口问的那个问题。诗苒她们说的对,他并不值得等待,即时收手,回头是岸。高心夏推辞说有事,起身先行离开了。她拼命忍住自己的泪水,不想让漠然再次看到她的失态和狼狈。咖啡屋里,只剩下苏漠然有点发愣地坐在那里。他看到了高心夏还来不及流出来的泪水。
心夏走后,苏漠然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让高心夏流泪。以前,他最经不住女人哭了,如果女朋友一哭,他就彻底乱了阵脚,什么都会答应她。可是,心夏的眼泪也会让他难过,却不会冲垮他的防线,他渐渐变得对她越来越残酷。
究竟是什么让苏漠然变成今天的样子,让他对一个心爱着他的女子只是无动于衷?
那天晚上,漠然一个人坐到很晚。他的脑袋里有时一片空白,有时又是高心夏笑的身影。她是个好女孩,有着她独特的宽容和执著。
之后的两三个月里,两个人的联系少了许多,尤其是高心夏找漠然的频率。有时两个人在校园里偶遇到了,也不过打个招呼,就各自离去。望着心夏的背影,苏漠然隐隐有些后悔,他本可以好好珍惜她,与她度完大学剩下的时光。总有一天,他需要甩掉过去所有的包袱,重新开始,而那时,高心夏还会在他找得到的校园里吗?
寒假开始的时候,高心夏提前回了家。她发了个短信,提前祝他新年快乐。她说明年就要毕业了,但愿一切都顺利如初。还有半年,漠然一起努力吧!
大年夜的晚上,苏漠然在家百无聊赖地看着春节晚会。十二点的钟声过后,周围热闹了起来,放爆竹的,放烟花的,还有电视里挤得人山人海的广场。漠然突然想起高心夏的那句话,新的一年,重新开始吧。苏漠然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他特别特别想找个人,只是道一句新年快乐。就这样,苏漠然拨通了高心夏的电话。
心夏刚给林诗苒和芊雪他们打完电话,说新年快乐,看到手机上显示出的漠然的电话。他从来没有在新年的时候,亲口和她说过新年快乐。她接了起来,苏漠然带着难得的兴奋,祝她新年快乐。高心夏同样也说了句新年快乐。两个人顿了有几秒,然后高心夏听到了这辈子她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心夏,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们俩可以重新开始!
新年的礼花在高心夏的头顶绽放了许久许久,握着电话,她高兴地都说不出话来。苏漠然在新年之际送了一份最贵重的礼物,那就是一份她等待了三年的感情。他终于主动地提出要交往,他说要重新开始。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美妙了。即使下一秒让高心夏死去,她都乐意,因为那样,她就可以做这个世界上最最快乐的鬼了。如果快乐可以停留,那么是否,她可以用以后的时间交换这一秒的永恒?
那个新年是高心夏度过的最幸福的新年,每一天她都陶醉在苏漠然的那句话里,他说,心夏,做我的女朋友吧,让我们重新开始。高心夏无法相信这种感觉是真实的,她只能一遍遍的和漠然确认,而他只是骂她傻瓜。
苏漠然亦是度过了分手后最快乐的一个新年。高心夏的快乐感染了他,让他觉得一切都这样美好,而过去的已经永远都过去了。他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女子,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子,然后重新建立起他们爱的王国。他想对心夏好,补偿她,同时让自己不再孤单。
那也是两个人度过的最短暂的一次新年,因为快乐的时候,时间永远以飞驰的状态向前驶去。一切都不将再重复,如同那些苦难。恋爱最美好的时光总是在最初的地点。
高心夏从未想过,她和苏漠然的幸福在她答应的那瞬间起,已经开始倒记时。每一天都是珍贵的,因为她可以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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