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小团圆 ——- 第二章：初遇时的花火

第二章：初遇时的花火

 

芊雪的加入，另整个夜晚的叙述更添了点趣味，因为芊雪一向是个有经历的女子。光看她喝酒，就比高心夏和林诗苒多几分味道。

 

心夏和诗苒是高中同学，同届，今年刚刚毕业。芊雪和高心夏是初中死党，因为没有读高中，所以工作早，已经在社会上混了两年。芊雪经常会问心夏的一句话就是，你见过的男人多还是我见过的多，因为论相亲，高心夏的朋友里没有一个敌过芊雪。

 

谈心开始之初，林诗苒没有忘了恭喜芊雪，为了她刚刚得知的订婚消息。

 

芊雪自然是开心地谢过，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都说结婚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拼命地往里面挤，里面的人又奋力地往外面跑，折腾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的我们都想早点结婚，想有个归宿，不知几年后会不会后悔。女人啊，无论怎么个活法，都是会有遗憾的。

 

这样的话听来感触颇深，心夏和诗苒的第一反应就是芊雪应该算是过来人了吧。恋爱的路，她即将走到尽头，是修成正果还是提前跨进生活的坟墓，其中苦乐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芊雪叹了口气，今天或许你们看着，我很幸福，但曾经受的那些伤，永远都在心上结了疤，抹都抹不掉。没办法，抹不掉也要忘记，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认识于恩成之前，芊雪已经经历过一两段恋情。但因为谈得时间不久，又都是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没有留下太深刻的烙印。于恩成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暂时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平时经常在网上聊天发发短信。

 

芊雪喜欢外向的男生，最好是幽默诙谐的那种，能逗女生高兴。她自己比较能玩，唱歌，下馆子，泡吧，旅行，学跳舞，什么都爱尝试一下。芊雪的生活是五颜六色的，她像一个天然的画家，为生活调色添彩。高心夏喜欢芊雪，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生活总是可以那么充实而有乐趣。她的积极和乐观像冬天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总是暖暖的。

 

认识了一段时间，朋友提议去爬山，在于恩成的城市，说好了，让他带两个朋友，尽一下地主之宜。芊雪一同前往，当时并未抱有任何幻想。

 

老天给了芊雪一份惊喜，给了她一次永生难忘的旅行。

 

一行五六个人在山下集合，吃了点东西。芊雪看到于恩成的第一面，便立即产生了好感。他在饭桌上的幽默自然而不造作，引得女生欢笑不已。于恩成虽然话多，却不是那种张扬的男人，有着随性的温和。他一次又一次地望向芊雪，什么都不说，只是逗她笑。

 

他们是夜晚开始爬山的，听说去山顶看日出别有一番风味。

 

起程时，天已经黑了，借着月光赶路。闻名而来的人很多，而且学生又是多数，走在一起一点紧张也无，仍旧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于恩成让朋友开路走在前面，自己不知不觉地和芊雪落到了最后。前面人声鼎沸，他们俩却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小心。暧昧的气息弥散在两个人的周围，芊雪明显地感觉到，于恩成想亲近她，他看她的眼里有着莫名的喜欢。

 

走到一个岔路口，恩成轻轻地对芊雪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同样通往山顶，没有那么挤，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爱冒险的芊雪望了眼前面的同伴，又看了看于恩成，毅然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条路上肯定会有着未知的故事和风景，但她彻底被引诱了。前方一直有东西似在召唤她，让她前往，让她不要害怕，只要跟着身边的男生，让他引领着。

 

芊雪站在原地，于恩成迅速地拉起她的手，拐进了草丛里的小路。

 

人声一点点远去，头顶的星星像一颗颗钻石悬挂着，一闪一闪。于恩成的手宽大而温暖，握着芊雪的，始终都没有放开。那是心甘情愿的追随，又是心甘情愿的引领。两个人，在茫茫的夜色中，在看似陌生的山头，寻找属于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虫子在周围低声叫扯着，山风吹动树叶和高草，带来清新的味道。凌晨过后，两个人不知疲倦地走着，温柔地说着话，感受手心里传递的温暖。芊雪没有一丝觉得害怕，只要身边的恩成在，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可以解决的。她似乎把自己彻底地交给了他，连同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因她现在的世界，除了眼前的男子，再没有其他。

 

那种信任和委托是她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感受到的。只是为了他眼里的那份温柔和喜欢。芊雪仰望着他，觉得先前她经历过的感情是那么卑微和儿戏。她在等待的人终于出现，而那个人只能是于恩成，只能是他。

 

小路并没有想象的难走，于恩成显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他们走走歇歇，芊雪嘴里哼着歌，歌声在空气里回荡，是那样悦耳。于恩成说，他从未听过哪个女孩唱歌比芊雪还要好听。他真是有福，在这样的山里听这样动人的声音。

 

芊雪也是开心的，在空旷的山里放歌比在 KTV 里的感觉好千倍。那些音符是她的喜悦，发自肺腑，仿佛她学会它们，只是为了今夜，唱给于恩成听。

 

快到凌晨的时候，他们就早别人一步到达了山顶。俯瞰山下，树影重重。辽阔的天地，只剩他们两个。一切都还没有醒，大地在沉睡之中。

 

于恩成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芊雪的身上，说风大，小心别着凉。

 

芊雪望着他，心里的感动一直在涌动。这样的夜，这样的山，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突然觉得有点累，不是爬山累，而是生活让她疲累。她需要找个人，停下来，靠一靠，歇一歇。她想把自己交给那个人，让他照顾，让他体贴。

 

于恩成适时地从背后抱住了芊雪。

 

他有点试探，看芊雪没有反抗，才紧紧的，紧紧的拥她在怀里。

 

芊雪的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力气，瘫在他的怀里。山风再冷，她不再感受得到，因为恩成替她挡去了所有的寒冷。世界再黑，她不再害怕，因为恩成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她的左脸贴着于恩成的右脸，隐隐还能感觉到他的胡茬，温柔地摩擦。几个小时前还仿佛有些生疏的男人，就那样靠近了她，成为了亲密的人。

 

于恩成亦是从未那样抱过一个女孩，闻着她的发香和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芊雪是那样美好的女孩，甚至未摆出任何姿态去刁难他。芊雪珍惜他，接受他对她的好，自然而然。

 

他们像是失散了多年的恋人，终于在不可思议的夜，唤醒所有沉睡的记忆，重新属于彼此。

 

爱情就像那一晚的月光，从此照亮彼此的生活。

 

为了不和别人拥挤，于恩成带着芊雪返回原路，在一处开阔的悬崖边，等待日出的到来。他们席坐在石头上，恩成抱着芊雪，耐心地等待。

 

启明星闪耀。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红球从地平线下一点一点地探出头来。红色的霞光布满了天际，太阳带着它一惯的光芒，在远方跳了出来。黑夜一点点消逝，光明重新笼罩大地。日出，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却是漫长的经历。

 

芊雪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日出总是能带给人希望。

 

于恩成在日出的时候，吻了芊雪。

 

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就这样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不能再更圆满。从那一刻起，芊雪爱上了于恩成，一个与她爬了一次山，共度了一夜的男子。她觉得恩成给了她的不仅仅是一夜，而是一个未来，一个她看的到的未来，是一生一世的相守。她第一次有了念头，想嫁给怀抱她的男子，想与他看一辈子的日出，迎接每一个全新的日子。

 

就在芊雪说话的空档，高心夏突然有点冲动想抽根烟。她是没有烟瘾的，平时也从来不抽烟，只是她自己知道，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想点根烟，慢慢地抽完它，好像她的烦恼也会跟着一点点地消失。

 

林诗苒从未见过心夏抽烟。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心夏有时任性乖戾，亦不会做出太过火的事情。心夏本质上像一个孩子，她还没有长大，她一心要找的是一个像父亲一样能宠她爱她，无限制的包容她的男人，只是这样的男人几乎不存在。

 

想了一下，高心夏还是决定不在诗苒的面前抽烟。

 

她借故去上厕所，一个人跑了出去。

 

芊雪举起酒杯，敬了林诗苒一下，她说其实一切都不重要，因为再难过，再快乐的事情都是会过去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林诗苒接受宇博后，生活开始发生改变。

 

宇博有条不紊地一点点占据她的生活，也开始钻进她的心里。

 

林诗苒还记得第一次他们牵手时的情形。当时宇博约了她逛街，请她吃饭。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支支吾吾的，像有重要的话讲，又开不了口。诗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都说女生的心思难猜，宇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宇博胆怯地问，能不能牵一下她的手。

 

这下，轮到林诗苒害羞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她心里微微有些恼火，这个木头，要牵就牵，这一问不是弄得彼此都尴尬紧张起来。她瞄了眼宇博，看到他也手足无措的，挠着个头，一幅无辜的样子才在心里暗笑起来。

 

宇博估计林诗苒的沉默就是同意，突然间抓起她的手，把诗苒吓了一跳。

 

其实，慢慢相处多了，诗苒觉得宇博很多时候都异常的简单和可爱。他不像那些有经验的男生，在追求过程中老道而轻巧。正因为缺乏经验，宇博每跨出一步都显得认真而郑重。他每次紧张的时候都让林诗苒觉得，她以后再也不会遇到一个男子，如此小心谨慎地对待她。正是因为彼此都没有经验，所以在一起做的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彼此都格外珍惜。

 

当然宇博和其他毛手毛脚的男生也有相似的地方，神经大条，不懂得体贴。有一次出去约会，林诗苒穿了双新鞋，陪他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新鞋磨脚，她疼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宇博楞是没有发觉，一个人走在前面。林诗苒心里又气又恨，但又不好意思发火，因为毕竟是自己穿的新鞋出门，没有考虑周全。

 

回到学校，碰到诗苒的同学，问她脚怎么了，她才委屈地说新鞋磨脚，都疼死了。宇博一听，暗暗悔自己太过粗心，他知道林诗苒必定是不好意思向自己抱怨，才一拐一拐地跟着自己走了一下午。他支吾地道歉，又像个害羞的小男孩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林诗苒明白他的心意。

 

林诗苒也只能冲他笑笑，拽着她受伤的脚，慢慢走进宿舍。

 

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会不自在，彼此都伪装着，试图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慢慢的，熟悉了，也了解到对方的缺点，才能坦然相处。林诗苒是慢热的，对她来说，两个人的磨合是漫长的阶段，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宇博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钝重一些，需耐心调教，才能成为合格的男朋友。

 

恋爱像一场游戏，得胜者站在高处，发号施令，而弱者就只能臣服，心甘情愿地为对方做出改变。当然，大多数的恋爱关系里，角色不断变换，没有人是常胜将军。

 

高心夏跑到外面，随便问陌生人要了一根烟，点燃。

 

此刻的她，特别怀念烟草的味道，烟头那种忽明忽暗的闪动。她索性走到路边，清冷阴暗的角落，蹲在地上，静静地自处一会儿。

 

许久没有到酒吧里喝酒，她对那种感觉有点陌生。

 

高心夏的手指细长，她喜欢揣摩自己夹着烟的手指，骨头与骨头之间自然流露出的寂寞姿态。有人告诉过她，香烟是寂寞时最好的陪伴，那个人就是苏漠然。

 

抽烟的时候，高心夏吸得总是特别用力，在口腔内停留了三四秒，再用一口长气，把烟雾都吐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女生，第一根烟，她就学会了这种抽法，只是享受抽的过程，从来都不把烟真正地吸食进去。抽完了，嘴里也会有浓重的烟味，可能一晚上都挥散不去，带点儿苦涩，是寂寞留下的味道。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时常会想抽一根。

 

用一根烟的时间，放自己在记忆里沉沦，然后等烟火熄灭的瞬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忘了想念，忘了那些不该记起的人和往事。

 

高心夏常常对自己说，等她抽完那根烟，她就再也不会记起苏漠然的样子。可惜的是，每次在重新点燃另一根烟的瞬间，那个男人，和他所有有关的记忆就通通原样的跑回来。

 

心夏分不清楚，那是一根烟的记忆，还是她自己永远放不下的过去。

 

就在烟火明灭的空隙，她又一次，看到远处的苏漠然，以回忆里千百次寂寞的姿势，蹲坐在路边，狠狠地抽烟。

 

那一次，高心夏是在校园的角落里意外地遇到了苏漠然。

 

他女朋友和他吵架，闹着要分手。蹲在角落里的苏漠然衣衫不整，头发像一堆乱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从他们第一次相遇，高心夏就觉得苏漠然是那种干净的男生，不会刻意打扮，但一直都是清清爽爽，让人看着舒服的。那天晚上，他显得很颓废。

 

高心夏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顺势坐在了他身边。

 

苏漠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斜过头，看了她一眼。

 

地上有十几根烟蒂，还有两包尚未开启的烟和一支打火机。他的手里也夹了一支，几乎都快烧到手指了。

 

心夏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苏漠然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把手里的烟掐灭，重新抽了一根出来，熟练地点燃。在这之前，高心夏从未见过他抽烟。两个人沉默着，盯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发呆。

 

不一会儿，烟雾弥散开，高心夏不习惯地咳嗽了一下。苏漠然又看了她一眼，继续用力地吸。高心夏侧过身，看到苏漠然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如此苍老。他的胡茬冒了出来，眼袋臃肿，整个人毫无精神可言。她看到的，似乎是一个被生活所累的中年男人，孤独地抽了一地的烟，来发泄他心中不可言语的苦闷。他寂寞的手指，骨节突出，瘦得只是让人心疼。连他的嘴唇，在触碰到烟的瞬间，也那么性感，不可救药。

 

高心夏从未见过男人那么狠地抽烟，用力，一根接着一根。有时，苏漠然拿着烟的手都会不可控的发抖，仍然颤抖地把烟送到嘴边。

 

苏漠然的眼里，积存着一片哀伤的海洋。

 

熄灯关门的警告铃响了，高心夏蹲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苏漠然说，快回去吧，宿舍要关门了，不要留在这里。心夏问他怎么办，他摇摇头，显然是不准备回去睡了。

 

其实，高心夏也知道，以苏漠然的性格，他是不需要倾听的，他甚至都不需要一个人陪着他安慰他。可是，看着他的可怜样，心夏怎么也抬不起她的脚。她不知道漠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想陪着他，以她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那个发狠抽烟的苏漠然让高心夏的心突然疼了，她很想很想给他一个拥抱，驱散掉他所有的悲伤和颓废。

 

校园里越来越安静，终于连最后一点声响都没有了。路灯熄了一半，他们的影子拉长在路中央，显得更加可怜。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心夏对自己说。

 

许久以后，当高心夏再一次望向苏漠然的时候，她惊呆了。

 

苏漠然竟然哭了，有一行泪在他的右脸划下一道极长的痕迹。泪光在路灯和月光的反射下，微微泛着光亮，可是他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高心夏第一次看到男人哭。

 

那种沉闷地流泪，面无表情，心里却肝肠寸断。她一直听大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苏漠然如此伤心。

 

一向觉得漠然长得像个孩子，一脸单纯，今夜的他在高心夏的眼里变成了一个男人。他的沉默，他的狠劲，他的难过，他的自控。这一切是她高心夏永远都学不会的。她无从琢磨他的内心，那么深不可测，那么牢固的防御，那么水火交融。他的外表冷得像冰，内心却有着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

 

高心夏只能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想漠然应该希望这样的。一个男人的坚强是不该被一个女人轻易地戳破的。

 

她始终沉默着，一如苏漠然。

 

安静的夜，教学楼庞大的黑影笼罩着周围。只能听到苏漠然抽烟的声音，吸气，再吐气，吸气，再吐气。高心夏终于累了，抱着自己，几乎要睡过去了。

 

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苏漠然起身，拉了下高心夏。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固执的女生一直都坐在那里陪他，甚至错过了回寝的时间。

 

高心夏跟着苏漠然，走在午夜的校园。脚步声回荡开，显得那么响亮，她身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值班的老师，跑出来抓他们回去。她觉得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深夜，她会跟着一个男生这样地游荡。即使任性，都是有限度的，今夜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苏漠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如果是一个人，随便在哪儿凑合就能熬过一夜，可是跟着的高心夏显然已经累了，还有些害怕。有一些瞬间，他多么希望跟着自己的女生，不是别人，而是他想念的她。那个在远方的她，已经越来越不能坚持了。女生都是这样的吗，如果喜欢的人不能陪伴在身边，就只能放弃。他们一起经历过高考前那么多的压力，却在寂寞和距离面前束手无策。时间和空间，如果早知这样，他宁可留在高中里，永远都不结束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至少，他还有她，默默地陪在身边。他依旧可以记得，她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说，以后我们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给自己一根烟的时间。在那一根烟里，她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她楚楚地笑。可是苏漠然抽完一根又一根的烟，怎样还是够不到她，不能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细细地安慰。他是没用的，保护不了她，照顾不了她，那么结局是不是就这样注定了？

 

最后，苏漠然带着高心夏去了网吧，包了间房，自己打游戏，让高心夏在沙发上睡觉。她很快就发出熟睡时的声响。苏漠然望了眼沙发上的她，可惜不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高心夏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苏漠然走了，手机也关机，一直都没有打通。回去后，她问班里的男生要了一根烟，偷偷地学着苏漠然的样子，抽完。她并不反感香烟的味道，反而有点迷恋上那种感觉，那种用中指和食指夹着烟的寂寞姿态。

 

心夏想，或许，她可以偷偷地喜欢他，在一根烟的时间里。

 

高心夏抽完第一根烟，依旧还想再抽一根。她又问陌生人要了一根，犹豫着要不要点燃。

 

吹了吹风，她的酒似乎醒了不少，这才记起她说只是出来上个厕所。把烟放进兜里，高心夏转身又进了 “爱的神话”。就算自己能再给苏漠然一根烟的时间，又如何，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男人，就像芊雪说的那样，如果他不爱你，一切都是枉然。

 

进去后，林诗苒又喝了不少。她和芊雪看来熟落了不少，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女人和女人之间，有时就是那么简单，一杯酒，一番话，所有的距离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诗苒说，心夏走开那会儿，她一直和芊雪在讨论一个问题，谁是我们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林诗苒笑了笑，她接着问道，心夏，你觉得怎样他才能算是你的第一个人男人，是把要自己的身体给了他，还是心？

 

这个问题听来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但高心夏不是完全陌生，她自己也曾经想过，在她的青春里出现过的那么多男人，哪一个是第一个。是苏漠然吗，他算吗，还是那个人还不曾来到她的面前，依旧在未来等待。

 

芊雪抢着答道，你要是问她等于白问。高心夏的第一个男人肯定是苏漠然了，认识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谁能把高心夏治得服服帖帖，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连好朋友都这样评价，心夏真是无语了。

 

那你们说男人呢，他会记得他第一个得到的女人，还是他第一个爱过的女人？

 

爬山过后，芊雪和于恩成就开始了交往。

 

那时，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一个月就见两三面而已。平时，芊雪都给恩成发许多许多的短信，疯狂的时候，一天都能发一百多条。晚上，两个人就褒电话粥，一直可以聊到凌晨两三点。

 

于恩成的话本来就不少，他喜欢逗芊雪开心，喜欢讲好玩的事情与她分享。芊雪慢慢的，也开始跟他讲自己的事情，关于过去，现在和将来。芊雪虽然外表看来积极主动，对人生和事业却没有太多想法，凡事随性随缘，得过且过。于恩成也是相似，性格温和，许多东西不愿太用力地去争取，天生就是容易满足的个性。芊雪说，他们的世界观是相似的，都不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欲望，所以在一起的时候，也特别轻松，只要开心就好。

 

有一次，芊雪在心夏家里过夜，半夜讲着讲着话，突然想念起于恩成来。说着也巧，两个像有心电感应似的，没几秒，于恩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芊雪在高心夏的面前开始情话绵绵。以前，心夏不是没见过芊雪恋爱，但是这一次，她觉得芊雪是不一样的。她讲话时的温柔和甜蜜，她谈论于恩成时的滔滔不绝，她发呆时的傻笑。芊雪因为恋爱，浑身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彩和气息。她明显变得更美丽了。

 

看着芊雪，心夏知道了，恋爱之于一个女人，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女，是多么的重要。

 

的确，自从在山里过完那一夜，芊雪觉得自己变了。以前谈恋爱也会经常想约会，想两个人一起干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但她和于恩成，他的身影再也没有飞出过芊雪的脑海。每天夜里，睡觉前，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恩成，想起她在他怀里时的温暖，想起他在日出时分的亲吻。她从未如此想念过一个人，哪怕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照片，依旧会想念。

 

周末，如果于恩成过来看芊雪或她过去看他，两个人都几乎形影不离。

 

芊雪知道，她总是会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于恩成，一切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他们一心念的只是短暂的聚会，甚至连两个人的将来都没有想过。只要相爱，一切都足够了，哪怕最后分开，他们都不会后悔，因为曾经那么那么疯狂地想在一起过。

 

好景并不长。没过多久，芊雪就开始感觉难过，因为恩成毕竟在另一个城市，即使想念泛滥，她依旧够不到他，只能得到一些言语的安慰。两个人都有些苦恼，既觉得这份感情珍贵，又实在承受不了距离和相思的煎熬。

 

芊雪想过放弃自己的工作，去于恩成那里重新开始。但是家人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让她辞去安稳的工作，去另一个城市辛苦地挣扎。她和家里吵过闹过，依旧没有结果。有时，想他发疯的时候，芊雪不知不觉地就走到火车站了，发短信问他跳班去看他好不好。恩成也不是不想，只是两个城市实在不便，一请假就要耽误两个人上班。

 

有一次，恩成的同事结婚，他在喜宴上被灌了许多酒。看着新人成双成对的和美，特别想念芊雪，想念抱她在怀里的满足。他和芊雪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依旧只是想来到她的面前，摸到她的脸。芊雪听他喝得醉得差不多了，也只是担心，想在身边照顾他。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芊雪偷偷地哭了。她从未那样想念过一个人，仿佛他只要下一秒能来到她的身边，那么世界毁灭地球爆炸也不足以为惧。不相爱的时候，怕爱得不够分开，太相爱了，又活活被那种相思折磨得甘肠寸断。

 

三个多小时后，芊雪几乎就睡过去了，手机却突然响了。恩成用他醉醉的口吻说，他在她的楼下。芊雪一开始以为他在说笑，几秒钟后拿着手机跑下楼，竟然看到他傻傻地像根木头一样站在路灯下。那一刻，眼泪宛若山洪爆发根本无法收拾。

 

芊雪穿着拖鞋和睡衣冲上前拥抱了于恩成，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小区。他醉了，可是却醉得那么可爱，那么迷人。恩成抱着她，在路灯下狂吻，在车上的三个小时，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他们见面时的狂喜。他抱着芊雪，就像他的同事幸福地抱着他的新娘。他们从山上的那一刻起，就想这样厮守在一起，没有丝毫距离，身体贴着身体。泪眼下的芊雪是他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连同她哭红的眼睛，她的眼泪。他问芊雪会不会生气，这样突然地跑过来，可是芊雪却回答了他三个字。我。爱。你。

 

于恩成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深深地被打动了。他是第一次听女孩子对他说我爱你，而且还是这样真心诚意，刻骨铭心。他抬起芊雪的头，在灯光下细细地擦去她的眼泪，替她整理好鬓角，用他有点迷离的眼神望着芊雪。他知道芊雪一定会被他感动，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心心相映。他们才相识了不过几个月，但是这几个月来的默契和快乐仿佛已然超过他几年来的收获。芊雪是特别的女子，她的出现照亮了他的世界。

 

芊雪也睁睁地看着他，看着她心爱的男人，等他说出同样的三个字来回应自己。

 

于恩成没有说我爱你，他只用力地说：芊雪我一定会娶你！

 

芊雪记得，恩成的眼里还有泪光，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除了认真还是认真。她以前或许觉得结婚是遥远的事情，但是跟前的男子说要娶她，他说他一定会娶她。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郑重的承诺，因这承诺是一生一世的交托，是完完全全的托付，是一个男人可以给的最重的承诺。不管恩成最终会不会娶她，她都将记得，那一夜，他曾经那么真诚地想给她一份两个人的未来。他是爱她的，那三个字说不说出口已经不再重要。

 

于恩成狠狠地抱着芊雪，两个人喜极而泣。

 

月光下，一切安详而平和，只有他们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带着甜蜜的花香。

 

芊雪再一次品到了爱情的甜美，就像那一夜在山上等待看日出。她暗自下了决心，这个世间有再多阻挠，她也要和恩成在一起。两个相爱的人是不能分开的。

 

于恩成没有回去。他求了朋友半天，掏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才让朋友在深夜把他送来这里。而且，他亦是不打算回去的。既然芊雪不能换工作，那么只有他来到芊雪的身边，靠近她的世界，与她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工作或是前途，只有彼此是唯一的牵挂。

 

那一夜，于恩成抱着芊雪上了楼，在他的眼里，他抱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自己的新娘。他对自己说，他一定会娶她的。芊雪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掏心掏肺爱过，并且得到过的第一个女人。

 

=====================  上

 

宇博在成功牵到林诗苒的手后，自然又想进攻下一个目标，当然就是接吻。他清楚诗苒是那种极为保守的女生，不能操之过急，只能一步步慢慢来。为此，他还特地请教了一些有经验的男生，请他们吃了顿饭，探讨如何比较自然地亲到喜欢的女生。

 

讨论归讨论，宇博是永远学不到他们的老练的。对于他来说，他也不想特别经验丰富，只要诗苒不会被他吓到，或执意拒绝就好了。毕竟诗苒也是那种没有经验的女孩儿，不会笑话他，只会比别人多紧张一些而已。

 

高心夏整天神神鬼鬼地跟林诗苒打探，问宇博有没夺走她的初吻，诗苒既害羞又兴奋。其实，她也挺好奇的，一向紧张的宇博会不会有这个胆量去亲她。他们交往也一个多月了，手也牵了，抱也抱过了，可能离接吻还差那么一点点的火候。

 

等到宇博再次约林诗苒的时候，他已经跃跃欲试，怀揣着人生中写过的第一封情书。

 

那天约会，宇博特地带诗苒去了个比较适合浪漫的地方，半山坡，能眺看城市的夜景。晚上，游人不多，显得格外僻静幽深。林诗苒也默契地穿了件特别清纯的米黄色外衣，持续她的风格，楚楚动人。

 

他们靠着栏杆独处了会儿，宇博一直在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掏出那封情书，郑重地递到诗苒的面前，并示意她打开。灯光并不亮眼，林诗苒特地走到离路灯近点的地方，展开信，开心地读了起来。在她眼里，宇博不属于那种文诹诹的男生，看来他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虽然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宇博就说过他对林诗苒感觉一直很好，却没有正式地说过喜欢之类的话。在信里，他用特别工整的字迹总结了他们相处以来的感觉，并写出了我喜欢你。在那几个字前面，他特地写了林诗苒的全名，显得格外郑重一些。文笔可能欠佳，但字字是斟酌后的表白，诚恳而实在。那一份厚重是任一个女生都会被打动的。

 

林诗苒看完信，重新折好，走到宇博的身边。

 

宇博侧过身，一直望着她望着她，想看看她眼里应有的那份感动。

 

不知是月光太黯淡还是诗苒的眼睛太水，宇博看不出林诗苒的心思，只是在月光下再一次被她的神态迷倒。他不知是自己太喜欢诗苒，还是诗苒长得真的太动人，那一刻她如一尊女神般站立在他的面前。宇博彻底乱了阵脚。他慌乱地上前，两手紧紧握住诗苒的肩膀，就吻住了她的唇。林诗苒尚未反应过来，宇博的嘴就用力地亲过来，力道之重，把她软软的唇瓣都弄出了血。她下意识地想推开粗暴的宇博，但肩膀被他按得死死的，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那一刻，林诗苒真的有点害怕，他没想到一贯腼腆的宇博也有这样霸道的态度。她觉得初吻应该是温柔的，缠绵的，点到及止的，可是宇博实在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嘴里微微泛着血腥味，诗苒有点愠怒地看着宇博。可怜的宇博像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他的确是晕了头才会那么粗暴，可是月光下的诗苒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心动地只想去亲她，去占有她，让她变成他的专属。

他既为自己的得逞感到兴奋，又觉得自责，不该用那样粗暴的方式。明明精心设计好的，怎么到了最后竟这样乱了阵脚。

 

月光下，两个人僵持了起来。诗苒有点觉得委屈，但看他的模样，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头，把嘴边的血擦了一下。

 

宇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好意思地向诗苒道歉。他不是为了亲她而抱歉，只是觉得可能把她弄疼了，不该这样心急粗暴的。诗苒看起来这样瘦弱娇贵，而他却粗枝大叶，不懂得体贴。他小心地瞟了眼身边的诗苒，看到她终于笑了。

 

每次，只要宇博一开口道歉或求饶，林诗苒就忍不住地原谅他。在她眼里，宇博的小心翼翼总是能抵过他粗手大脚犯的错，更何况，她也知道大多数男生都是心急的，尤其碰到了自己喜欢的女生。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了。

 

宇博又趁机蹭过来，牵起林诗苒的手。他正对着诗苒的脸，再次吻了下去。

 

这一次，林诗苒彻底没有了反抗，宇博动作轻柔地探进她的口腔，与她缠绵起来。她第一次知道了接吻原来是这样的事情，似乎有点恶心，又隐隐地喜欢。当然，宇博显然比她更喜欢接吻，乐此不疲，亲了很久。林诗苒的初吻就这样留在了小山坡上，被宇博夺走。她曾经以为要自己很喜欢的男生才有资格亲她，比如像金城武，没想到接吻只是初交往的男女对于彼此身体的一种交换，再正常不过。

 

那天晚上，林诗苒告诉了心夏，她被宇博亲了。她生怕好奇的心夏刨根问底地追问初吻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应该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私密。还好，高心夏并没有多问，只是替她兴奋，说她终于像是开始谈恋爱了。

 

林诗苒也觉得是啊，她的确应该忘了金城武和宇博好好经营两个人的感情。宇博是她的选择，她不能反悔，更不能对不起他。如果说宇博能给她三分的感情，她至少应该回敬他一分或两分的感情，否则，宇博迟早会因为她受伤。

 

想起宇博和于恩成，心夏突然难过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诗苒和芊雪都是他们认真对待过的第一个女生，可是她高心夏，永远都不可能是苏漠然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那段高中里的恋情，不管她曾经将他伤得有多重。

 

男人和女人一样，总是会把第一次的经历看得特别珍贵，尤其是他们第一个爱过的女人。

 

林诗苒从一开始听说苏漠然的事就警告过心夏，她说那些心里有人的男生招惹不起，甚至不自知地就成了别人的替代品。诗苒生怕高心夏受伤，只有她知道心夏执著起来是多么地可怕。可是，心夏还是固执地保持和苏漠然的联系，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在他难过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喝酒的空档，心夏问了自己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当年没有那段往事，苏漠然会爱上她高心夏吗？如果没有曾经爱过，她是苏的第一个女人，那么结局又会有是怎样的？

 

芊雪听了这样的话，傻笑了一回，那又如何，不过又多了一个林诗苒或芊雪。

 

林诗苒亦是同意的，她知道，在高心夏的心里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甘愿，她不甘心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苏漠然的心。或许，心夏并不是真的那么爱他，只是觉得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在她的眼里，苏漠然完美地没有一丝瑕疵，即使是错，他亦是好的。心夏的爱太过宽容，几近放纵没有原则，让自己受尽委屈，依然换不来苏漠然的珍惜。

 

女子的痴傻在爱情里多是无用的。诗苒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当初她放下了金城武，没有苦等。芊雪亦是执著过，甚至甚于心夏，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接受了廉书。两个好友同时无奈地看着心夏，该如何让她明白没有如果，而苏漠然真的只是不够爱她？

 

芊雪举起了杯子，心夏，苏漠然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他不懂你的好就别再留恋。女人的青春多短啊，等不起不懂得珍惜的人，你要学会割爱。

 

林诗苒也碰了碰杯子，为割爱干杯！

 

苏漠然和女友分手的时候正好赶上假期，心夏在家上网碰到了失眠的他。

 

高心夏的心情本来是极好的，回家和父母团聚，又和林诗苒芊雪她们聚了聚。对于她来说，好朋友纷纷收获爱情，她自己不能拥有，即使祝福亦是开心的。

 

晚上大概十点都过了，苏漠然的头像突突地跳动起来，心夏自然十分高兴，在网上一般很难碰到他。苏漠然喝了点酒，心夏想开视频看看他怎么样，被拒绝了。隐隐的，高心夏觉得他有心事，而且有伤心的事，就像那天他抽烟时一样。心夏本来就是那种敏感的女孩子，对于他，更是上心。或许看过他颓废的模样，高心夏总是特别担心漠然，觉得他是那种痴情的人，会往死里为难自己。

 

高心夏问漠然，怎么今天想到喝酒，是不是喝多了。

 

苏漠然打了六个大字，我和她分手了！

 

虽然漠然没有说那个她是谁，又为什么分手，心夏猜肯定是上次让他抽了一地烟的那个女孩子。她心里暗暗地诅咒起来，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还这样伤害他。如果有机会，她真的想替漠然煽那个女孩子一个巴掌，好像她咬定分手都是她的错。

 

苏漠然说，心夏，陪我一起听几首歌好不好？

 

高心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是顺从地一连接收了几个文件。在她的印象里，失恋应该是去买醉，抽烟，或打架放纵，怎么会是心平气和地坐在电脑面前听歌呢。她插上耳机，把门锁上，生怕爸妈听到夜里有动静跑过来看她。

 

一连几首歌听完，高心夏的心也沉了下来。那些歌不是一般的情歌，而是让人心碎的旋律和歌词。爱上你，就像那飞蛾扑向火。

 

不知怎么了，高心夏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那些歌词明明是为了别人而写的，为什么她觉得像是为苏漠然量身定作的。她听着这些歌，恍惚间就觉得唱歌的人是苏漠然，而他含着泪在撕心裂肺地吼叫。他傻傻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伸出手够到她离去的背影。苏漠然，苏漠然，苏漠然，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他的影象，他的流泪和他的伤心。

 

高心夏从未受过爱情的伤，但她知道那是伤人的东西，小说里电影里的悲惨剧情总是能特别打动她的心，好像她就活在他们的身上，替他们把喜怒哀乐都经历一遍。听着那些歌的描述，心夏能拼凑出漠然的爱，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和付出后的失望。他把爱情看得像天那么大，付出时从未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把爱都倒空了，收不回来。

 

苏漠然的确是在电脑前哭了，只是不像心夏想象中的那种痛哭，只是麻木地，听着歌流泪。这些歌，他曾经和她都一起听过，那时她就说太苦情了，她不喜欢。他万万没有想到，歌词里写的那些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失去的痛苦比他幻想过的还要难以承受。三年，他那样掏心掏肺地爱着她，陪着她，想着她，即使分开两地，他的心依然在她的城市。可是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她，冲淡了他们的感情。她曾经说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漠然也自己发过誓，要一辈子爱她，待她好，可是他做不到，她觉得他做得不够。

 

她提的分手，苏漠然同意了。

 

在漠然的世界，她的一切都是对的，她不是不爱他了，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苏漠然不忍心怪她，尽管他多么希望她能像他一样坚持。不是她的错，是距离和时间的错，是他自己的错当初没有选择留在她的身边。

 

心夏，苏漠然说，如果她能跑回来，甚至都不用开口我都愿意原谅她。对她，连恨都于心不忍。

 

苏漠然的一番话差点把高心夏的心都化了，怎么有这么痴情的男人，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她真的不懂那个女生为什么会放弃漠然，放弃一个最最爱她的男子。如果这些话是讲给她高心夏听，那么下一秒，让她去死都心甘情愿。

 

爱上一个人，因为他的执著和善良。

 

高心夏的眼泪一直都没有停过，泪眼朦胧的她刚看到他的字，又哗哗地流起泪来。有一种神奇的药，似乎把她的感官和苏漠然的感官连结在了一起，她只是在替漠然哭，替他伤心，替他难过。胸口有时痛得仿佛无法呼吸了，她用手抵着胸，用力地捶打。即使林诗苒都没有那样让她心疼过，心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

 

心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漠然，仿佛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因为她正感受着他的心痛，所以理解那种感觉是无法轻易驱散或减轻的。她和漠然是那么相似的人，执著，所以不会轻易放弃，即使陷在伤里，无法自拔。善良，即使痛彻心扉，依旧不忍心恨自己爱的人，把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自己背负，过去，伤害，和失望。

 

都会好的，漠然，你要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恨她，就放她走吧。

 

高心夏真的好想自己像那天晚上一样，只是陪在他的身边。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拥抱，让他在自己怀里痛哭一场。她希望自己是学医的，而且能医心病，能瞬间把他的伤夷平愈合。又或者，有那么一种药，能把他的难过都转嫁给她，让她去替他承受。她很坚强，她愿意替他承受，那些爱的失落和苦痛。

 

可是苏漠然什么都不需要，他不需要别人对他好，他只想只想和她在一起，像他们曾经希望并承诺过的那样。他爱她，她也爱他，相守到老，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

 

苏漠然不是为了听高心夏的安慰，只是在那样漫长的夜，觉得孤单而且疲累。他曾经习惯了有一个人陪他听歌说话，他喜欢高心夏只是那样默默地陪着他。他从未想过，因为他，那一夜高心夏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失眠一整夜，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他传送的曲目。他陷在自己的难过里，无暇分身去考虑她的感受。他是自我的，高心夏站在门外守护着他，可对他来说，即使只隔着一道门，她永远在外面的世界，那个他不愿意介入和跨出的世界。

 

两个人都一夜没有合眼。

 

高心夏对自己说，她要对苏漠然好，即使自己可能受伤，她都不愿再看到漠然受同样的伤害。她会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等着他，喜欢着他。

 

从一根烟的想念到一夜的失眠，高心夏高估了自己对苏漠然的抵抗力。她开始觉得冥冥中有那么一根线，把自己和那个笑起来一脸天真的男生系到了一起。她不求苏漠然像爱他女朋友那样善待他，只求他能留她在身边，看着他生活下去。

 

即使只能望着他的背都无所谓，高心夏从那一天起开始渐渐失去了自我。

 

三个人把杯里的酒又一饮而尽。

 

割爱割爱，既然已经开始爱了，再要割舍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林诗苒劝心夏割爱，别人的感情总是那么简单容易解决，可陷在里面的人，哪里知道那份感情是对是错。就像宇博，诗苒不知道她该如何割舍。

 

曾经，有一段时间，林诗苒非常想放弃宇博，觉得他们不合适，觉得宇博不是她要找的人。如果那个时候，她不是那么心软，是否今天的她根本不会为了宇博痛苦。感情的事，局外者看似乎特别透彻和简单，其实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些秘密，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唯一和珍贵。对于他们来说，割舍总是比坚持要理智，那其实是假象。

 

即使像芊雪，言语上潇洒，对于自己的感情也总是欲罢不能，受尽折磨。

 

几个人说着说着话，舞池里的人也稀少起来。时间还不到午夜十二点，可能今天大家都特别累。三个人里，林诗苒喝得最多，其次是高心夏，芊雪还好酒量本来也比他们要好些。喝酒本来就要看心情，有些人难过时容易大醉，而有些人则是高兴就贪杯，依人而定。当然，三个人还不至于全醉，顶多就喝到四五分的样子。看情形，诗苒是今天最可能喝醉的人。

 

就在宇博费劲脑汁地培养两个人的感情时，又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插曲。

 

那时，两个人不过交往了几个月。宇博当然是死心塌地地喜欢林诗苒，虽然他心里清楚，诗苒的心还是不能完全地属于他。他知道林诗苒是慢热的女孩子，感情温和，只要彻底认可他后也不怎么会移情别恋，是专一而塌实的。一切只是一个过程，他如何去俘获她的芳心，让她也对他死心塌地。挑战，让宇博更有斗志，也更加坚定。

 

林诗苒自然只是配合宇博，对于她来说，男生的主动引导着一段感情的发展，女孩子要做的只是等待和接受。宇博需要考验，她并不确定他是否适合她，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追随和付出。以前，暗恋金城武的时候，她总觉得想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为他挑选衣服，为他买喜欢的点心，为他在打球后递去一瓶水。可是，说来也奇怪，和宇博在一起，诗苒从未冲动地想为他做一些事情，除非宇博自己提出要求。她的付出像是被谁加了道锁，只是不清楚钥匙到底在宇博那里，还是她自己心里。

 

就这样半路跑出来一个程咬金，有人追求林诗苒，即使他知道诗苒已经是宇博的女朋友。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萧志拣到了一串钥匙，他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钟，就看到林诗苒一路心急地找了过来。那之前，他已经认识诗苒，并且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宇博的女友。当然，诗苒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和宇博是同一个学院的学生。

 

出于感谢，林诗苒请萧志吃饭。同样是学理工的，萧志是那种秀气的男生，身材颀长，气质也更像一个文科生。笑起来的时候，萧志身上有种令林诗苒莫名熟悉的感觉，她总觉得她似乎应该是认识他的。后来，想了许久，诗苒顿悟，萧志笑的神情特别像一个人，那就是金城武。为此，她总是忍不住地偷瞄萧志，高中里的心动重新苏醒。

 

两个人慢慢走动地也多了。萧志不是那种随便动心的男生，但是对于诗苒，只能说是命运。他喜欢诗苒，喜欢她安静瘦弱的样子，喜欢她熟悉后会特别的活泼和外向。以前看见林诗苒和宇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特别矜持和内向，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诗苒特别放得开，像是天生的朋友一样。她喜欢笑，喜欢抬杠，喜欢假装欺负别人，这样的诗苒和宇博面前的她仿佛完全是两个人。于是，他明白，或许诗苒也是喜欢他的。

 

林诗苒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喜欢萧志，那种喜欢是天生的，或许就像对心夏一样。她觉得亲近而熟悉。这和宇博是不同的。宇博总是特别小心谨慎，他的出场总是让自己也庄重起来，去配合他。宇博是男朋友，又刚开始交往，所以言行要妥帖，不能引起他的厌恶，要时时处于最佳状态，让他去喜欢，不能犯错。而萧志只是朋友，所以不需要防备。

 

宇博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他没有直接去质问林诗苒，可是心里的醋坛子早已经打翻。他不动声色地与诗苒多接触，暗暗观察她的态度。

 

事情就一直这样拖着，直到有一天，萧志的话把林诗苒吓了一跳。

 

萧志说，他喜欢诗苒，而且非常肯定自己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非常开心因为能认识诗苒，经常一起吃饭打闹，但是又很痛苦，因为诗苒毕竟是宇博的女朋友。他问诗苒是不是也喜欢他，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不怕自己背上第三者的臭名，只要诗苒愿意，他想照顾她，给她幸福。

 

还在说笑的林诗苒突然严肃起来，她没想到萧志会这样直接地表白。或许，她心里一直在刻意地躲避一个问题，她对萧志是不是只有普通朋友的喜欢。她一直觉得生活这样很好，有宇博，有他，一个能让她觉得被珍惜，另一个能让她轻松快乐。

 

那天晚上，林诗苒再没有说话，沉默地丢下萧志回了宿舍，一点态度都没有表明。她觉得瞬间世界变得复杂了，她需要作出选择，不能再装作没有事情的同时拥有他们两个。宇博打电话找她，他没有接，发短信也不回，索性把手机都关了。所有人问她，她都说没事，她只是告诉了心夏，她有点犹豫不决。

 

高心夏在听到这个事情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劝和。她觉得肯定是林诗苒和宇博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诗苒才会考虑放弃。那个萧志只是借口，他并不能像宇博一样去珍惜诗苒。恋爱开始的时候总是困难重重，让人想放弃，过了那些关口就好了。

 

第二天，宇博约了林诗苒一起吃饭，诗苒的话特别得少，让宇博也紧张起来。吃过饭，他本来是有课的，结果撒了个谎就拉着诗苒出了学校。他开始担心，诗苒会胡思乱想，会不想和他在一起，会提出分手。他心里着实担心，想知道她的态度。

 

宇博对诗苒说，交往这么久，他早就对诗苒说过喜欢，可是她一次都没有说过。他知道诗苒心里是有他的，可是仍然想听她亲口说出那几个字。林诗苒像是被人撞了一下。

 

的确，林诗苒从未主动表示过喜欢，她觉得有些话开不了口，藏在心里就好了。喜欢如果说出口，尤其是女生说，就仿佛向男生宣告他们已经胜利地俘虏了自己。她做不出来，她需要保持矜持，保持那份朦胧的尊严。更何况，她对宇博的喜欢尚未确定。

 

一阵沉默之后，宇博的表情大大失落了。诗苒仍旧不说话，也不过去哄他。她和宇博之间，一向都是宇博哄她，向她靠近，没有过例外。她突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在宇博面前从来都没自在过。她似一直在伪装，伪装出宇博心目中喜欢的女子的样子。而那个她，并不是真实的她，不是那个在心夏和萧志面前活泼伶俐的她。宇博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优秀，他的认真，他的规范，他的井井有条。

 

憋了许久的林诗苒终于说了一句话，她说我们之间或许不太合适。

 

宇博背过了身，诗苒觉得他可能哭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僵在那里。她知道，这样做或许会伤宇博的面子，可能还会让他难过，但不合适就该及时喊停，寻找彼此更合适的对象。宇博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男人应该有一定的承受力。

 

什么都没有说，宇博带着林诗苒回去了。走之前，他让诗苒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冲动，做出将来可能后悔的事情。他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点沙哑，这让诗苒觉得，她这次把宇博欺负地不轻。平时都是宇博惹她生气，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有一周的时间，林诗苒都没怎么理宇博或萧志，她不想让宇博觉得，他们分手是因为萧志。事实上，萧志也的确不是那个原因，顶多有点催化剂吧。林诗苒一直感激宇博对她的那份郑重，可喜欢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她觉得自己不能爱上宇博。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他遥远，而萧志只是提醒了她这个事实。她怀念高中里的心动，怀念那份想付出的冲动，怀念喜欢一个人时的甜美。即使得不到，心里依旧是喜滋滋的，不像现在，虽然有男朋友，却没有恋爱的感觉。她觉得错了，或许接受宇博只是一个错。

 

与此同时，高心夏一直担忧着，怕诗苒丢掉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宇博。经过金城武的事后，心夏开始明白，诗苒不是那种会主动把握自己幸福的女子。她是被动的，需要等别人靠近给她幸福，而宇博就是那样一个靠向她的人。他能善待诗苒，会赖在她身边不走，像她一样。

 

冷静了许久以后，宇博还是在一天夜里约了林诗苒。

 

他们去喝了东西，店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宇博看上去明显瘦了，精神也不是很好，让诗苒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就泛起了愧疚。

 

宇博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诗苒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又问诗苒有没有改变心意，林诗苒狠心地摇了摇头。两个人又沉默起来。

 

林诗苒不敢抬头看宇博的样子，低着头，不断搅动手里的奶茶。她想起身告别，又觉得宇博没有开口，她不能先行离开。本来就已经对不起他，他想多坐一下，就顺了他吧。

 

两个人一直僵持到快要宿舍关门的时候。宇博终于抬起头，看着林诗苒说话。他说他不同意分手，因为他很喜欢诗苒。在交往的这段期间，他一直努力地去让她开心，他相信自己能给诗苒幸福。如果他有什么缺点，可以改，他都愿意为了诗苒改掉，但是分手不行。

 

宇博一把握住林诗苒的手，哭着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眼睛和鼻子都红了。林诗苒不能再窘迫了，她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哭着求她一件事情，她觉得那比一个人跪在她跟前求饶还要难堪。一向硬朗的宇博再不是以前的样子，不是那个辩论会上滔滔不绝的选手，只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不能放手的男人。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强或有担当，他软弱，甚至没有了尊严。

 

面对这样的宇博，林诗苒的心里有一丝失望或者是厌恶，但更多的是心软和慌乱。她不知该如何应付，也不知怎样才能让宇博不哭，冷静下来。堂堂男子汉，宇博肯定也不想自己这样失态，只是面对失去她的痛苦，他实在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宇博，让诗苒无奈了。

 

回去后的夜里，林诗苒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入睡。一闭眼，她就看见宇博哭的样子，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求她不要分手。他是那么真诚，又是那么可怜。她觉得自己如此践踏他的尊严是件极端卑鄙和可恶的事情。不管萧志也好，金城武也好，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哭着去求她不要分手。他们都是骄傲的，清高的，内敛的，只有宇博，他敢放下所有男人的尊严，去奢求她的原谅。宇博的软弱恰恰说明了，他有多在乎诗苒。爱情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能让人丢开自尊，让人委曲求全。这样的一个男人她都不要，那她究竟要什么样的男人。一个像金城武一样即使喜欢都不敢追求她的，还是一个像萧志那样，勇敢地去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连尊严都不要了，宇博还有什么是不能为她做的？

 

这样想着，凌晨时林诗苒才模模糊糊地睡过去，连梦里都梦到宇博哭着在后面追她。他的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都肿了，依旧哀求着她。她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起床后，收到萧志的一条短信，问她考虑好了没有，他一直在等。这话听来让林诗苒觉得像是在警告，警告她时间拖得太久，他已经快没有耐心了。需要及时回复他，投入他的怀抱。这让林诗苒想想就有点反感。

 

宇博又来了电话，问她昨晚有没有睡好，林诗苒温柔地答复了他。或许，她真的不该错过这样好的一个男人，而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林诗苒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如以前的口吻让他周末陪着去公园，宇博顿了顿，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个人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宇博没有问，是什么让诗苒改变了心意，只要她回来，一切既往不咎。

 

林诗苒冷落了萧志，用行动告诉他，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萧志也着实颓废了一阵子，但他和宇博不同，没有再去打扰诗苒的生活。许久以后，校园里传闻萧志有了新的女朋友，她的气质和林诗苒有点相似。萧志说，他过得挺好的，至少能经常在她的身上看到诗苒的影子，这样就足够了。林诗苒听后，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宇博的坚持，林诗苒知道她和宇博早就分手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宇博挽回了这段感情，这让林诗苒和所有人潜意识里相信了，宇博是永远都不可能放开林诗苒的。事实证明，宇博也有放弃的时候，他也会离开，留下诗苒去承受没有他的世界。

 

今夜的酒，林诗苒都是替宇博喝的。她隐隐地觉得，一切像是对她的报复，为她曾经给过宇博的伤害。当然，宇博是不会故意去为难她的，他只是不能像以前那么执著。

 

不管曾经如何，宇博的离开是个事实，林诗苒在劝心夏割爱的时候，是否也想过，她也必须要把宇博从她的生活中割除出去。从他们分手，她一直没有接受过这个事实，总是觉得还有转机的，只要宇博一天没走，他都可能回来。

 

属于女人的等待，就好像清晨从美梦中醒来，一动不动，依旧陷在梦境中回味。

 

林诗苒从来没有买过醉，为了宇博，这是第一次。

 

高心夏和芊雪是不一样的，她们很久前就知道，酒是个好东西，尤其在难过的漫漫长夜。烟也是好东西，但越抽越清醒。酒是一剂麻醉，能把感觉冻在体内，它不能消除那些伤心和难过，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把他们冻住，冻得死死的。

 

自从于恩成调到芊雪的城市后，一直苦于找不到工作。芊雪觉得十分内疚，恩成是因为她才放弃原来干得好好的工作，现在陷入尴尬的境地。有时下了班，芊雪回去，看到恩成闷闷不乐地又在家憋了一天，提议回去玩，他又不肯。

 

两个人为了省钱就合住在一起，于恩成一直没有再找房子住。

 

有时夜里，恩成抱着芊雪，会半开玩笑地问她，会不会嫌弃他。他出来这么久了，一直找不到工作，也不能挣钱给她买礼物，出去约会。芊雪听了只是心疼他。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工作不仅仅意味着事业，更意味着他有能力给心爱的女人一定的物质享受。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不希望女人跟着自己吃苦，即使她心甘情愿都是无法接受的。于恩成知道，芊雪不可能因为失业就和自己分手，但他也清楚，如果长此以往，他们俩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芊雪和于恩成同居的事情一直都瞒着家里。父母都是传统的人，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婚前同居，更何况恩成没有上门正式拜访过，而他目前还处于失业状态。她不想父母知晓恩成的状况，一切只是暂时的，他只是因为自己一时落魄罢了。芊雪从来不会世故地看待爱情，更不会那样对待于恩成，对于她来说，恩成是世上唯一珍视她的人，不可替代。

 

可是，没过多久，芊雪的妈妈因为顺路过去给她换被子，意外地遇见了在家的于恩成，那种吃惊好像一个打雷把家里的房子都劈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芊雪会招呼都没有和家里打过，就和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男人在外面同居，而且那个男人还是无业的游民。

 

家里闹得沸沸扬扬，芊雪被迫搬回家住，于恩成也跟着受了不少气。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芊雪和于恩成的脸上开始被阴郁笼罩。老天像是要特意为难他们两个，把所有最坏的事情都拼凑在一起，恩成没有办法责怪芊雪，可是生活为什么变成了那个样子？雪上加霜的是，恩成的家里因为他任性辞职也不赞成他们在一起，既不让恩成搬回家住，也切断了他经济上的援助。恩成赌气，连家都不回了。

 

那时，刚好赶上芊雪生日，他们先前计划了许久要出去旅行，一下子全都泡汤了。前一天的时候，芊雪劝着恩成不要和家里赌气，劝着劝着就吵起架来。恩成觉得委屈，都是为了她才和家里闹僵，芊雪却反过来说他的不是。两个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芊雪生日，又拉不下脸来让于恩成帮他庆祝，上班时一直走神。一直快到吃饭的时候，他的短信才过来，让芊雪过去一趟。家里本来已经准备好蛋糕什么的，芊雪一收到短信就打扮了下，奔去于恩成那里。门一打开，话还没说，就先朝恩成的胸口狠狠地砸了几拳。于恩成知道芊雪是难过了，站在原地，也不反抗，等她打累了，再去抱她。

 

那是芊雪二十周岁的生日。

 

她打累了，仰头看看于恩成的眼睛，含着泪光。那双眼睛那么熟悉，在山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午夜寂静的小区路灯下，他就是那样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于是芊雪知道，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也许没有能力给她一些物质，但是真诚地想对她好。于恩成抱着她站在门口，芊雪终于放下委屈靠在他的怀里。一切都会过去的，生活的贫乏，父母的反对，还有其他不如意的事情。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能见到彼此，还能拥抱，那么就是有希望的。

 

芊雪的心里暖暖的。

 

二十周岁的生日，于恩成没有买花，也没有蛋糕，却亲手为她做了排骨面。那里的规矩，生日是要吃排骨面的，而且必须是大排，红烧，嫩嫩的。恩成把面端出来，烫了手，直捏着自己的耳朵，芊雪看着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每年的生日，恩成都能亲手替她煮上一碗排骨面，那该多好。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和家里闹翻，即使她失去全世界都是没有关系的。她吃着面，恩成亲手给她夹了块排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芊雪的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关了。

 

笑了笑，她也给恩成夹了块排骨，让他多吃点。在这个城市，他们两好不容易又在了一起，怎么可以轻易地因为一些外界的原因而吵架。那一顿面，芊雪和于恩成彼此都做了自我检讨，他们要更宽容，更冷静，更齐心地去面对他们的阻挠。生活有时是艰难的，但只要齐心，就可以苦中作乐，就可以笑着坚持。

 

那天晚上，于恩成坚持要把芊雪送回家，尽管他一直怕芊雪的妈妈。因为是生日的缘故，她妈并没有很为难于恩成，还留他一起吃了块蛋糕。芊雪一个劲地朝他挤眼，暗示他，妈妈开始慢慢地接受他了，恩成也松了口气。

 

于恩成就这样正式地被介绍进了家，作为芊雪的男朋友。芊雪家里虽然不满意，但看她喜欢，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同居的事想都别想。夜里两个人扯电话，芊雪无与伦比地开心，她一直都想证明给恩成看，只要齐心，一切都可以战胜。爱情，有时可以让人变得特别顽强，去受打击，去铲平障碍，去向他人证明。它又像悬崖上的鲜花，引人去采摘，忽略了路途上的危险和辛苦。一切只为了去拥有，那意想中的美好和神圣。

 

没过多久，于恩成找了份工作，另外租了房子，离芊雪不远。两个人又开始正常的工作和约会。虽然家里人一直没有赞成他们的交往，他们也只好抱着水滴穿石的信仰，希望时间能改变双方家长的态度，在他们打算结婚之前。

 

芊雪一直都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好像于恩成也只为她煮过那么一次生日面。那是她人生里过得最有意思的一次生日，最平淡，也最温馨。

 

自从萧志的事过后，林诗苒很快就和宇博和好了，只是两个人的感情一下子降了不少温，彼此都有那么点小心翼翼。宇博不敢追得太紧，稍微保持了点距离，想让诗苒喘口气。林诗苒又是一惯的被动，宇博要冷静，她也懒得刻意讨好。相敬如宾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吵架，也不会闹矛盾，慢慢就好了。

 

转眼，迎来了林诗苒的生日。

 

本来诗苒最近也比较累，没想过庆祝生日，估计宇博会请她吃饭，送个礼物就算了。往年的生日也就那样过了，高心夏会给她打电话，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宇博一早就问她晚上有没有事，让她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别约了别人。

 

林诗苒不喜欢操心，如果周围有人帮她安排好一切，她当然是欣然接受的。

 

那天，宇博特地穿了件新衣服，是两人逛街时诗苒替他选的。吃饭吃的是西餐，氛围环境都不错，最适合情侣在特殊的日子一起约会。林诗苒什么都没说，亦没表现出感动来，她只是微笑，心情愉悦地接受宇博为她安排的一切。

 

没吃蛋糕，亦没有精心的生日礼物，诗苒有点觉得奇怪，想想可能是宇博忘了，反正他已经准备得够多了。吃完晚饭，两个人散步回了学校，宇博问她生日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比如看个电影或去什么地方。林诗苒摇摇头，她说生日有他在就够了，怎么过都是无所谓的。她一向不是在意这些日子的人，生活平平淡淡就好。

 

宇博牵着林诗苒的手，她的平和让他心里觉得舒坦。如果要娶一个女子，必定是像她林诗苒这样，能平平淡淡守侯住一生的人。想法太多的女生，容易喜新厌旧，而生活到最后总是平淡的吧。她是适宜的女子，家人一定会喜欢。

 

走着走着，宇博说要去操场上走走。那里人少，空气也好。他握着诗苒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那个方向前进。林诗苒心里犹豫，宇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快到操场的时候，宇博突然停了下来，他拿出一块头巾，说是要遮住诗苒的眼睛，牵着她走，看看彼此的信任到底有多少。林诗苒一头雾水，宇博坚持，她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宇博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林诗苒从未这样把自己交给过任何人，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前面有个东西把她绊一跤。宇博在她耳边叫她别怕，让她跟着他走，他会看好路，保护好她。林诗苒的心依旧有些害怕。

 

操场上的微风迎面吹来，让人心里痒痒。

 

林诗苒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握住宇博。她说慢点走，还不习惯。

 

走了有一段路，宇博突然按住诗苒的肩，示意她停下。他站在林诗苒的身后，凑在她耳朵边，轻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林诗苒正觉得奇怪，宇博就把头巾给摘了。

 

诗苒睁开眼，看到自己站在操场中央。她的前方，歪歪斜斜地摆了许多蜡烛，刚好凑成一句 I Love You。里面的 O 还特地拼成了一个心型，放着一只同样点燃着蜡烛的蛋糕。操场上的风把蜡烛的火焰吹得东倒西歪，但是没有一支蜡烛是灭着的。远处的大树背后，许多人影躲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看宇博唱这出罗曼蒂克的大戏。那些跳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显得红亮而温暖，它们挣扎着，为了给有情人带来祝福。

 

林诗苒着实大吃了一惊。她知道宇博经常会搞些小浪漫，还是勉强跟别人学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宇博会这么费心地替她庆祝生日。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怪他，只是这样一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宇博对她，一向是用心的。

 

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诗苒不是那种整天追求浪漫的小女生，但是在这样的惊喜下也被深深打动了。她害羞地主动亲了亲宇博，让宇博开心地手足无措。他说只要诗苒喜欢，他每年都会这样替她庆祝生日。林诗苒只是微笑。

 

选择宇博是正确的。一个女子，如果足够爱自己，就会选一个他爱你比你爱他多许多的男人。他们会看重你，会善待你，会安排好你的生活。宇博或许就是那样的男人。林诗苒对自己说，她要慢慢地爱上宇博，一心一意成为他合格的女朋友。

 

大树后躲起来的朋友在看到他们亲密完了，纷纷跑出来起哄，有宇博宿舍和学院的同学，也有林诗苒的朋友。宇博这一招公告了天下，林诗苒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欢她而且是真心实意。如果有一天分手，那多半也是林诗苒的过错，他宇博是死心塌地的好男人。当然，宇博的确是个千里挑一的好男友，他们俩在外人眼中是朗才女貌，金童玉女。

 

林诗苒被朋友羡慕得不行了，原来平静的生日变成了一件盛大的事情。

 

那天吃完蛋糕，两个人又躲进小树林亲热了一会儿，林诗苒的心化了，她对宇博的依赖也从那时起一点点积累。晚上，宇博送她回宿舍，两个人难舍难分，宇博又问她，今天的生日过得开心吗？诗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她从小到大最隆重也最难忘的生日。虽然她并不在乎那些庆祝的方式，但是和一个特别的人一起过生日，就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宇博听完终于放心地回了寝室，折腾了一晚上他真的有点累了。

 

高心夏听说这件事后更是对宇博大加赞赏，她心想诗苒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宠她的男朋友。可惜，从小到大，都是她主动对别人好，还没有人像宇博这样对待过她。爱情，让人充满了幻想，原来连续剧里的那些感人桥段也是可以真实地上演在大学校园里的。她为林诗苒高兴，也重重地为自己叹了口气。

 

那一夜，林诗苒忘了那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男生，他觉得宇博壮实了一些，虽然有时不是那么坚强，也足可以让她依靠。她的要求一向不高，踏踏实实在一起过完大学就好了。至于以后的路，宇博应该会打算好的，如果他没有打算，那么毕业时自会有出路。感情的事计划无用，走好今天的每一步，说不定哪天自然就修成正果了。

 

至少现在是感动的，是幸福的。

 

那时的宇博自信满满，他相信自己能给林诗苒一份未来，也相信两个人能和睦地走完大学的时光。诗苒的心其实很软，女孩子哄哄就会好的。